這兩個和尚這些天來巡行各處，雖然自己倒沒有多少違規(guī)逾矩的地方，但密室暗談，卻也知曉有幾處僧院為了結(jié)交權貴以及盡快蓋好僧院，難免做下一些有違僧律的事情，道信向來公正嚴明，若是讓他在暗訪之中得知了這些情狀，只怕下手絕不會留什么情面，而若是知曉了他們兩人知情不報，還代為隱瞞，那等待他們的也絕對是逃不過的處罰。

道信身為禪門當代宗祖，對于各家禪院如何建廟立寺，聚財傳法，確實是無權管束，但若是禪門之中有任何一位弟子做出有違僧律的事情，他卻是絕對有權清理門戶，做出相應的處置，就是各地的僧衙，對于這種門戶之內(nèi)的事情，也都會按照道信這個宗祖的處置來做出相應裁決。

是以他們現(xiàn)在只盼著這個佛尊把那道信也收服了，如此或許他們可以借此蒙混過關。

“如此恐怕不妥”，弘忍苦笑著解釋道：“師尊覺得送走我等之后，就是僧眾們執(zhí)行僧律最為松懈的時分，是以一般都會等到我等離去后才入城暗訪，不過此次涼州已是最后一站，弟子也不知道師尊會在多久之后才會到來，這西林寺總不能天天閉寺，只為等我那不知道幾時會到的師尊吧？”

“弘忍說得在理”，李子秋思念電轉(zhuǎn)，卻是已然有了決定，他緩緩搖頭，說道：“明日一早，便大開山門，諸般事務，一切如常!”

“佛尊”，法明不由得有些著急地叫了一聲：“這……這似乎有些不好吧，最多我們多閉寺幾日就是了，以我西林寺現(xiàn)下的聲名，香火信眾就算閉寺半月，也自是不會有太大影響，又有什么關系!”

倒不是法明敢大膽質(zhì)疑李子秋的決定，只是他覺得他們?yōu)榱擞钛矍暗募俚佬乓恍腥耍蜎Q定閉寺終日，還做出了種種準備，但眼下分明還有個更為重要的真道信，李子秋卻似乎打算將其質(zhì)之不理，這其中的邏輯，實在讓法明無法理解。

“法明”，李子秋抬眼，看著法明，微笑道：“你說我們西林寺來到這涼州昌松之地，數(shù)年以來所行何事？”

“建廟立寺，宏揚教法，教化眾生!”法明雖然被李子秋這問題問得愣了一下，仍然熟極而流地答了出來。

“那我西林寺可曾有人仗勢欺人，欺壓良善”，李子秋眼神掃過殿中諸人，說道：“又或有人借機斂財，違反僧律呢？”

這次慧彥與法明都異口同聲地一同答道：“那自然不曾!”

“這不就是了”，李子秋雙手一攤：“既然我們西林寺光風霽月，所思所行，盡是導人向善之舉，那道信想要暗中看看，就讓他暗看看好了，又懼他何來？”

“我倒還真想讓道信好好看看”，李子秋望向殿外悠悠白云，淡淡說道：“看看我西林寺在這昌松邊陲之地有著何等教化之功，宣法之效；看看我西林寺講經(jīng)傳法，又有著多少其他僧院所不能企及的獨到地方。”

“阿彌陀佛!”這一番話誠可謂正大光明，胸襟磊落，法明、慧彥與弘忍不由盡皆心悅誠服，低頭合掌，頂禮贊頌。

倒是玄難與玄悟兩個人對望了一眼，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佛尊”，玄難上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難道……難道我們就真的不用做些布置么？”

“布置？”李子秋看了他一眼，啞然失笑：“怎么西林寺的事情，看起來你比法明還要心切？”

“弟子自見佛尊之后，方知先前所學，不過如是，真如妙法，只在眼前”，玄難肅容，向李子秋行了一個大禮：“現(xiàn)下弟子早以全心信仰佛尊，以西林事之事為己身之事，以西林事之所急為己身之所急，原本就是題中應有之義。”

“正是”，玄悟看著玄難搶先表了忠心，連忙也上前來向李子秋行下禮去，他抬起頭，向李子秋獻策道：“佛尊，弟子二人還是識得道信師伯面目的，不如由弟子帶人守著城門入口，晝夜不休，悄悄辨認，如此……”

“免了”，李子秋看了看旁邊有點弊不住笑意的弘忍，也是搖頭失笑道：“與一個弘忍相處經(jīng)月尚且對面不識，更何況道信。”

“起來吧”，李子秋現(xiàn)在覺得這兩個和尚也是種另類的人才，伸手示意他們站起，溫言撫慰：“以道信的手段智慧，若他想做什么事情，想去什么地方，莫說是你等二人，只怕放眼天下，也沒多少人能有辦法阻攔得住，你們卻也不必多生妄想。”

“是!”玄難與玄悟爬了起來，相視一眼，卻是不免有些垂頭喪氣，大為沮喪。

他們原也不認為自己能影響得了道信什么，只盼能盡早發(fā)現(xiàn)這位大和尚的蹤跡，到時組織隊伍吹吹打打地迎侯于他，趁早把他送入西林寺來，也免得他四處暗訪，又訪出了什么不應該知道的消息。

而至于送入西林寺后，自然就看這位佛尊怎么收服調(diào)教了，在親眼目睹了剛剛李子秋收服弘忍那讓人幾近難以置信的過程之后，現(xiàn)在玄難與玄悟?qū)τ诶钭忧铮灿幸环N近似于盲目的膨脹的信心，總覺得只要能將道信盡早誘入這西林寺來，便萬事太平，一切靜待這位佛尊發(fā)揮就可以了。

“那我們真的就這么諸事如常，不做任何籌措了？”法明想著，還是有點兒放心不下，又追問了一句：“那要不要通知曹明府他們，聯(lián)絡地方世家門閥，準備隨時迎侯接風？”

“那就更加不必了”，李子秋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主意，心情又復輕松了起來，很灑脫地搖了搖手：“對于道信這般人物，再多布置，不過空泛，迎侯接風，更落俗套，還不如就這么山門大開，任他來去吧。”

慧彥與弘忍聽得他們之間的對話，也是不由得四目交錯，相視一笑。

現(xiàn)下他們都已經(jīng)對李子秋極為服膺，但他們心中對于道信的尊敬，出同樣的根深蒂固，現(xiàn)在眼見他們這位神異非常，幾近于無所不能的轉(zhuǎn)世佛陀，在面對他們的道信恩師的時候，也自是交口稱贊，而無從布置措手，心底下自然也不免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驕傲自豪之感。

“不過”，李子秋看著他們得意的模樣，卻是詭秘地一笑：“昔時我在彼岸世界之時，倒也曾得導師傳授獨門秘法，若是應用得當，無論來的是何等人物，卻也定能從容應對，進退裕如。”

“哦？”玄難、玄悟與法明不由得精神大振，就是慧彥與弘忍也都挺直了腰板，全神貫注地盯著李子秋，屏息靜氣地等著聽他說出下文。

“不可說，不可說”，李子秋卻是打定主意要吊足了他們的胃口，他微微笑著賣關子道：“待有一日由道信向我開口相詢，我再將此秘法宣之于眾，你們可以先記下今天我許下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