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大荒。

那年冬月，南荒爆發前所未有的大旱，糧食顆粒無收，饑民遍地。

為支援災區，朝廷特意分撥十萬擔白面。

可等糧食到了南荒，十萬擔的白面突然就被當地一個無名官員換成了二十萬擔的粗糠。

災情過后事情暴露，朝廷頓時震怒，欲將這位無名官員處死。

誰曾想，行刑當天，百姓們卻是紛紛自發聚集，跪倒在地，為這位無名官員求饒。

細問后方才得知，原來這位官員是在曲線救濟災民。

白面固然好，卻是落不到普通災民手中。

而粗糠至少能讓人活命。

將行餓死的人哪還在乎這些？

最后，在這位無名官員壽終正寢后，當地南荒百姓甚至還專門為其立了長生牌位。

再說那年。

說某某小城出了一位能在地里種出三清像的奇人。

滿城百姓一同見證。

連王城的那一位也被驚動，儀仗隊伍延續十里。

時間飛快流轉。

金國新任大汗上位，再度率領大軍來襲。

幸虧一名無名守將靈機一動，大擺空城計，將其嚇退……

秦檜之亂…

司馬懿之亂……

土木堡之亂……

玄武門之變…………

所有的事情都還存在，唯獨少了一個最重要的身影。

顧長生，他消失了。

似乎所有人腦海中有關他的記憶都被抹去。

筆記。

對，孤還有那本筆記！上面一定有解釋這一切的原因。

武明月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匆忙返回寢宮。

它還在！

看著那本被翻閱的泛黃，有著無數灰塵的筆記本，武明月激動萬分。

記憶可以被遺忘，但筆記總不會作假。

可當她將眼前的筆記翻開，看清其中的內容。

武明月的雙眸陡然凝固住了。

筆記上方，無字。

什么都沒有。

她手指顫抖的翻閱下一頁。

依舊是空白。

再往后翻。

仍然如此。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

武明月死死地盯著筆記，口中喃喃道。

這一刻，她徹底慌亂了。

“陛下，您究竟怎么了？”

春夏秋冬四大心腹一路緊隨，皆是瞧出了自家這位女帝陛下，今日似乎不對勁。

尤其是看著自家陛下拿起一本破舊的空白筆記，神色恍惚，臉上帶著淚痕，自說自話更是令人疑惑。

“朕要出宮，你們現在便安排。”

武明月突然猛的抬起頭，記憶可以篡改。

但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總不可能變了吧。

昔日的邊關守將王飛虎在顧長生的幫助下，逃避了那場陷害，如今和家人尚在人世，安度晚年。

南荒的長生廟。

樓蘭的云煙花海。

還有人皇殿中的顧長生石刻。

這些都是可以證明，顧長生曾經曾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據。

對，還有寇仲，徐子陵二人，他們是被顧長生引薦進入宮中。

李莫云，青陽道人，甚至是曾經的秦國左相趙高都是見證人。

“速去傳寇仲，徐子陵二人來見。”

武明月的眼中陰晴不定，再次吩咐道。

“遵旨。”

春夏秋冬四大心腹應諾一聲，迅速離開。

不多時。

二人便來到了宮中。

“寇仲，徐子陵見過女帝陛下。”

兩人恭敬行禮，并不敢逾越半步。

“朕問你們，可曾記得顧長生這個名字。”

抱著最后一絲的希望，武明月沉聲詢問道。

“顧長生？從沒聽說過。”

寇仲毫不猶豫搖了搖頭。

武明月聞言，整個人仿若遭受雷擊一般，跌坐在了龍椅上。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個曾經與顧長生相處的畫面。

每一幅都栩栩如生，深深刻印在她腦海中。

一個好端端的人，怎么會就這樣莫名消失，不存在了呢？

“大哥，我就說平時讓你多讀點書，現在丟臉了吧。”

“顧長生，曾經的西北邊關大將軍，之后的大周駙馬，封爵位奉天王侯，而后又與金國在土木堡一戰，遭遇一生之中最慘重的挫折，數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武皇震怒，當場將其貶至邊疆。”

“不過這位大王候卻并沒有就此頹廢，而是在六國戰場再次屢立奇功，一步一步奪回自己的地位。”

“只可惜，后來這位大將軍走上了歧途，竟意圖謀朝篡位，幸得我們英明神武的明月女帝更技高一籌，成功守護大周的江山，此后天下大一統。”

徐子陵賣弄的搖頭擺首。

說著便從懷中取出那本記載了顧長生一生事跡的故事書。

嗯？

上面的字怎么都沒了？

徐子陵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

翻開故事書，書頁上還殘留有翻閱過的褶皺，可上面的內容卻全部消失不見。

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所有有關這個人的事物，通通抹去。

這是怎么回事？

徐子陵有些奇怪的抬起了頭。

尋常，武明月向來不喜阿諛奉承之人。

可此時聽到這番話，卻是萬般的狂喜。

還有人記得顧長生的名字。

她倒是忘了，這兩個人壓根不知道顧長生的身份，就算見過也不可能認出來。

看來，顧長生還沒有徹底被所有人遺忘。

這究竟是什么力量？

變化就在一瞬間發生，親眼目睹武安平記憶被篡改的剎那，武明月不由覺得毛骨悚然。

篡改記憶，歷史，甚至是任何與之有關的文字也隨之一同消失。

對方在有意識的抹除顧長生存在過的痕跡。

很顯然，這便是顧長生選擇離開所有人的原因。

同時也意味著，顧長生此時的處境已經是非常不妙了。

“我們現在就出發。”

沒給眾人多余的解釋，武明月便是風塵仆仆的將所有可能用上的東西全部帶上。

包括那本已經變成無字天書的筆記。

既然寇仲，徐子陵，還有自己能保存有關顧長生的記憶。

也就意味著，那個存在還無法做到消除所有人的記憶。

她還有機會。

“顧長生，等我。”

武明月攥了攥拳頭，心中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