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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交流

太陽在天邊緩緩升起,灰藍(lán)色的天空總算迎來了今天第一縷晨光。

龔斜月在床上吐出一口氣,他已老了,每天早上天還未亮便會自動醒來,身體到處發(fā)痛,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再度睡著。

總算又熬來一個新的白天。

每個關(guān)節(jié)都在隱隱作痛,他吃力地從箱子里掏出一套洗到褪色的日常衣服,想了想,卻又將衣服放在一邊,彎下身子繼續(xù)在箱子里翻了起來。

“今天有聚會……”

沒錯,今天可是一月一度的聚會時刻,幾個號稱上古仙人后代的落魄世家子弟會前往某人家中一聚,喝著純烈的酒,抱怨最近的煩心事。

這是他們最神圣的聚會,郁壑里像他們這樣充滿智慧的人已越來越少,每一聲抱怨似乎都顯得彌足重要。

“哎!”

龔斜月腰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他僵在原地緩了一會,這才慢慢直起身子,穿上了找到的壓箱底外袍。上面縫的一圈白狐毛雖然完全不適合現(xiàn)在的天氣,卻很適合今天的場合。

“一把老骨頭,皮都快耷拉在地上了,穿這么好看給誰看呢?”

老伴的冷嘲熱諷聲讓龔斜月十分不滿,他拿起拐杖,猛地打開了屋門,氣沖沖地走到了外邊的大道邊。

“篤篤篤”

馬蹄聲歡快傳來,遠(yuǎn)處的煙塵和太陽一起升起,八輪大馬車疾馳而來,高壯的馬兒在龔斜月面前表演了一個人立急停。

龔斜月趕緊挺直身子,雙手撐著拐杖,盡力做出威嚴(yán)的模樣。

“斜月,別來無恙啊。”

馬車窗簾里露出一張肥胖的紅臉,笑嘻嘻地看著他。

“老李。”龔斜月皮笑肉不笑。

龔斜月最討厭的胖子李空雪動作夸張地替他拉開車簾,邀請他上了車。

今天的目的地,正是這胖子家中。李空雪是他們這批人之中混得最好的兩人之一。不僅擁有好幾家店面,還開著郁壑最繁華的酒樓。

酒樓不賣菜飯,只賣飲水,喝后神清氣定,通體順暢,據(jù)說原材料相當(dāng)特殊,就種在他的家中,今日他們說不定就能見到。

車?yán)镆炎嗽S多人,龔斜月倨傲地抬著頭,抖了抖外袍上的白毛,這才坐到了坐墊上。

“你好啊。”

陌生的聲音從左手邊傳來,也不知道那里坐的是誰,龔權(quán)重重咳了一聲,轉(zhuǎn)過了頭:

“你好嗷——?!”

招呼聲陡然升高,龔斜月瞪大了雙眼,他的旁邊竟然坐著一個年輕女子,明明穿著一身利落的短打,卻又在外面披上一件拖沓的棉布外套,腰帶上別著一大堆亂七八遭的東西,臉上笑意盈盈。

他們竟然有年輕人同伴了?

女子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龔斜月更難以理解:

“這位世侄,我在和你打招呼呢,你大喊大叫什么啊?是不是太沒禮貌了呀,呵呵。”

——世侄?

龔斜月完全弄不明白狀況,只感覺自己對年齡的判斷發(fā)生了些錯亂,馬車?yán)飵孜弧袄嫌选眳s好似沒一個有覺得哪里不對,都臉含敬畏,怯生生地瞧著這年輕女子

他迷茫地看向旁邊。

坐在另一側(cè)的許惜書還算好心,悄聲對他道:“這位柳神仙是我們祖上仙人的朋友,之前出了點(diǎn)意外被關(guān)了起來,現(xiàn)在重見天日,昨日才認(rèn)出了我和表哥的身份,說是想要見一見從前老友的后代。”

龔斜月愣愣地“啊”了一聲:“這么說,她、她是上古時代的仙人?”

“當(dāng)然,你可以這么稱呼我。”

柳汜直接接過話頭,演得興起,拿腔拿調(diào)抬起頭,“我踏著時間的碎片,經(jīng)歷過鮮血與火雨,現(xiàn)在總算重新回到了這里,不過還是希望你們這些故人之后能和我親近些,不用這么拘謹(jǐn)!”

“說服成功,獲得經(jīng)驗(yàn)值。”

馬車?yán)锲溆嗳怂矔r露出尊敬的神情,龔斜月傻傻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相信這事:“呃,好的,你好。是小侄我失禮了。”

柳汜臉不紅心不跳,微微一笑道:“沒事。”

也是她運(yùn)氣好,郁壑這邊自稱仙人后代的人還不少,甚至隔天就有這幾人的聚會。他們好像隔三岔五就會想聚一聚,沒事互相陰陽怪氣兩句,就像是關(guān)系不好的班級,畢業(yè)后開的同學(xué)會一樣,硬是要給自己找罪受。

經(jīng)過這半個時辰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這些人有貧有富,卻都帶著莫名的優(yōu)越感,覺得自己有仙人血統(tǒng),做事自然也比常人厲害一點(diǎn),地位也應(yīng)該更高一些,只可惜現(xiàn)在卻沒有幾個人這樣尊敬看待他們。

馬車一路平緩,駛向前方。

龔斜月緊張地坐在自己的坐墊上,連大氣都不敢喘,成大蘭卻高高興興地吹噓起了柳汜在樹林里救他的事,到最后,還是柳汜聽不下去,打斷了他。

“其實(shí)幾位世侄不用如此吹捧我,我已有許久沒有出山,許多事情已經(jīng)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思路了。有兩件事,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幾個老頭老太聽到“年輕人”三字,頓時露出緊張的神色,突然間感覺隨著歲月而流逝的力量,仿佛又回來了些。

柳汜笑了笑,接著道:“第一件事,是咱們郁壑現(xiàn)在實(shí)在是有點(diǎn)亂,到處都是招搖撞騙的壞蛋,讓我感到十分難受。希望你們能替我留意一下,尤其是市集那些地方。”

李空雪擠起油膩的笑容:“最近確實(shí)聽到許多騙子的傳聞,我會去市集留意一下的。”

多去市集留意,別對身邊人多想。

柳汜別過頭去,努力憋住笑,這才道:“那就麻煩李世侄了。還有第二件事,這件事非常重要,可能會有些難辦——咱們在場有幾位密林宗的朋友?”

她看到萬眠點(diǎn)了點(diǎn)頭,龔斜月猶豫了一下,也怯怯舉起了手。

“那我可能會需要麻煩到你們兩個。原先我被封在地底下時,身邊還帶著許多東西,有一次地動,將那些東西翻出了地面,被人撿走了。”

柳汜咳了一聲,“我重獲自由后找尋了很久,一路追到這里,聽說你們的靈使意外獲得了幾樣法寶,聽起來很像是我的那些東西。我想和她見一面,問問情況,但是打聽了一會,她最近好像和宗門鬧起了矛盾,不見了人影?”

成大蘭驚呼:“原來您老人家之前和我說想找密林宗的人問話,是想說這事啊!”

柳汜點(diǎn)了點(diǎn)頭。

萬眠皺著眉:“這…要是您早一個禮拜過來問就好,我之前就在靈使手下做事,她不是失蹤了,是由于私藏法寶,所以被長老們責(zé)罰,關(guān)了禁閉。”

真是門令如山,柳汜接著問道:“那些法寶呢,還在嗎?”

萬眠和龔斜月對視了一眼,似乎都有些尷尬:“就是因?yàn)檫@,才有些難辦——靈使大人藏著的那些法寶,在幾天前被人偷走了。”

“?”

這下輪到柳汜不敢相信,她眼前一黑,說話幾乎暴露出了本性,“偷走了?從你們的倉庫里被偷了,不會吧,你們沒這么草臺的吧?”

龔斜月輕聲地道:“因?yàn)槟切┓▽毧雌饋碛行┎辉敚蚤L老不愿意和宗里的東西放在一起,只是隨意找了個地方臨時擺著,準(zhǔn)備之后銷毀,沒想到就出了事……”

這么說我還應(yīng)該感謝那幫小偷嘍,不然雕像已經(jīng)沒了。柳汜撇了撇嘴,接著問道:

“那些小偷你們抓住了嗎,問到有什么線索嗎?”

龔斜月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好似來了精神:“他們來了五個,我們抓住了四個。現(xiàn)在正關(guān)押在牢房里,接受審問……”

他摩挲著袖子上的血跡:“而我就是負(fù)責(zé)拷問他們的牢頭!只要能從他們嘴里撬出一點(diǎn)信息,我馬上就會告訴您老人家的!”

柳汜欣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決定加大忽悠力度:“那就勞煩你了,這些東西里,有我朋友的遺物,說不定也是你們先祖的東西,但愿我們能夠找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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