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謎樣男子
書名: 君若蘭質作者名: 楓莛艾本章字數(shù): 3889字更新時間: 2009-11-28 00:01:26
但我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痛楚,只覺得身下軟綿綿的,好像墊了塊墊子似的。我疑惑地轉首盯著我下面的墊子,頓時一驚,在我身下確實是一塊墊子,只不過是塊人肉墊。
那墊子也輕蹙眉頭直勾勾地看著我,時間就此定格在這一刻。
我打量著身下的俊美男子,他雖然皺起了好看的眉頭,但絲毫無損他的驚鴻之貌。長眉入鬢,面如冠玉,劍眉鳳眼,最吸引我的倒不是那絕美容貌,而是那一身溫文儒雅,文質彬彬的氣質,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妖孽似的男人,若初見。
男子的一聲痛呼聲把我打量的眼神給拉了回來。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大刺刺地趴在他身上,兩具軀體以難看的十字狀筆挺地躺在草坪上。
本來我是覺得這沒什么,在現(xiàn)代,這種肢體接觸是很正常的,但是轉念一想這可是在頑固不化的古代,一個黃花閨女這么躺在陌生男人懷里可視為蕩婦了,慌忙從他身上掙扎地爬起來,坐在他旁邊的空地上,干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垂著腦袋道歉:“對不起。”
他艱難地用手撐了下地面才緩緩坐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后又伸出右手揉了揉自己的腰側。我一看這動作,就知道自己闖禍了,很可能把人給壓得腰肌勞損了,連忙挪開他的手,叫他俯臥著。
他避開我的手皺眉道:“姑娘請自重,男女授受不親。”
我看他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氣上心頭,難不成他以為本姑娘要吃他豆腐?可笑極了!雖然他長得是挺攝人心魄的,但是我見過的帥哥也不少,還沒到餓狼撲食的地步。要不是我把他壓得腰肌勞損,要不是我恰好懂些醫(yī)理,要不是他不及早醫(yī)治情況可能會惡化,我才不稀罕碰他呢!
我重重地哼了他一下:“如果你不想癱瘓就乖乖地俯臥下來。”
他深邃的眼睛疑惑地盯著我道:“姑娘可懂醫(yī)理?”
我知道他為何會這么驚訝,在古代是很少有女子行醫(yī)的,縱使她的醫(yī)術有多精湛,但在這個生不逢時,重男輕女的社會上還是很難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我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略懂皮毛。”
他了然地點了點頭,轉念一想又沖我搖了搖頭說:“即便這樣也不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如果只是單純把脈,段某亦可接受,但是……”他略一沉吟,才道,“段某是萬萬不可破壞姑娘清譽的。”
我看著這個拒絕得一臉認真的男子,贊賞地點了點頭。他是個正人君子,這點毋庸置疑,不但對我這個絕色美人視若無睹,對我自動貼近身更是斷然拒絕。剛剛對他的怒氣似乎散了點。我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道:“難道施主沒發(fā)現(xiàn)貧尼是個尼姑嗎?”
他怔愣了一下,打量著我的穿著,確實是海青不假,接著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我的青絲上疑惑地問道:“可是姑娘的頭發(fā)……”
我徑自站了起來,望著蒼穹的天空,沒有一片白云,炙熱的太陽直直照下來,顯得有些突兀。
我淡漠地說:“有區(qū)別嗎?只要一心向佛,有青絲跟沒青絲又有何分別?”我輕柔地撫著這頭墨黑如綢的烏發(fā)嘆息道,“雖說半年后,三千煩惱絲一落,我才成為云來庵正式一員。但是也在庵里生活了十六年,已與一般尼姑無異。這次碰觸男人身體是為了救人,相信佛祖也會體恤我一片善心的。阿彌陀佛,所以施主你也不必介懷。”
他見我把佛祖都搬了出來,只好乖乖俯臥下來。我走至他身畔,跪坐在地,用手掌揉按他兩側肌肉,找出壓痛點,由上而下逐個進行點穴,彈撥,拿捏,然后施于滾法,力道不重不輕,拿捏得剛剛好。
他舒服地溢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我臉頓時一紅,這聲音也太曖昧了點吧?我忙抬起頭掃視四周,發(fā)現(xiàn)沒什么人經過,頓時舒了口氣。
他忙捂住了嘴,不好意思地沖我笑笑,滿臉紅暈,一時之間我被迷得暈眩了下,忙收斂起心神,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腰側。
我賣力地揉按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額頭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手腕也有了酸痛感,終于完成了按摩全過程。我很自然地扶他起身問道:“有沒有覺得好些了呢?”
他明顯地僵了一下,抽出被我握住的手不自然地說了句:“好多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慎重叮囑道:“你回去之后就抓地龍九克,蘇木九克,桃仁九克,土鱉九克,麻黃三克,黃柏三克,元胡十克,制乳沒各十克,當歸十二克,川斷十二克,烏藥十二克,甘草六克,用水煎熬,每日一劑,食前服用,不要忘記,連服一周,就可康復。”
他聽話地點了點頭。
我又繼續(xù)道:“還有這兩天注意不要劇烈運動,糾正不良坐姿,防止操勞過度,還有,禁止房事。”我若有似無地瞥了他一眼,特別加重了禁止房事四個字。就怕年輕人,特別是他們這些王孫貴族,不懂得克制自己,到時候就不只是腰肌勞損這么簡單了。
他聽到禁止房事四字,臉騰地一下又紅了起來,用怪怪的眼神盯著我看,輕輕地說了句知道了。
我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這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記住,我現(xiàn)在可是大夫,叮囑患者是我的義務。”
他面露愧疚:“是段某唐突了。”
我揮了揮手:“這沒什么,我不在意。對了,你怎么會在這里?看你這穿著,應該是隨圣駕來云來庵祭祀的吧?”我細細地琢磨著他的衣著,輕裘寶帶,美服華冠,腰間吊一翠綠環(huán)形貔貅佩玉,看著架勢也知道非富即貴,應該是滿朝文武百官的其中一員。
果不出我意料,他點了點頭道:“祭祀實在是太無趣了,段某就出來散散心。”我頓時感覺遇到了同道中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嘿了一聲道:“我也是偷溜出來的,怎么這么巧啊?”
他被嚇了一跳,訝異地看了一眼我,估計還沒有見我這么大咧咧的尼姑,低下頭去沒啃聲。
我單手托起下巴,無趣地看著眼前的風景道:“不過我是想看不能看,可能這次祭祀太過隆重,我們統(tǒng)統(tǒng)被清場了。對了,”我想起了那個傳說中的八王爺,既然我沒見過,為什么不向旁邊的男人打聽一下呢?他是文武百官一員,肯定見過八王爺尊容。于是我伸出我的右手遞過去道,“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身而過。如今我們能坐在這里聊天談心,估計是我們前世回眸到眼抽筋才換回來的。既然如此,大家不妨握個手交個朋友?段公子意下如何?”
他滿臉問號看著我遞過去的手疑惑道:“與姑娘交個朋友,段某沒有異議,只是段某實在不明白姑娘為何伸手?”
我想起了這是在古代,還沒有握手打招呼這一禮儀,于是訕訕地抽回了手道:“這其實是我們庵里的一種招呼方式,握手表示一種禮貌。”
他雙手抱拳道:“是段某孤陋寡聞了。在下段奕之,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我其實是受不了古代這一套姑娘公子的,無形中就拉開了雙方的距離,于是我開口道:“我叫君若蘭。既然大家都是朋友的話,以后你就喚我若蘭吧,也不必自稱段某,大家都平等地以我自稱吧。”
“如此甚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看到獵物對我放下了戒備之心,覺得是時候打探八王爺?shù)膬饶涣耍绻厝ズ笾v給寧心她們聽,一定高興壞了。于是抬起屁股往他身邊挪了挪,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問道:“你認識那個大名鼎鼎的八王爺嗎?”
他有些戒備地看著我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好笑地看著他說:“你這么緊張干什么?只不過向你打探下關于他的八卦,又沒對你造成多大困擾。”
他放下了心,緩緩地躺下去,慵懶地享受著陽光的沐浴。一張俊臉在碧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俊逸,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綠葉襯鮮花?
我也躺在草坪上,和他一起看著萬里無云的朗朗晴空。
像是過了一炷香那么長時間,他才緩緩開口道:“其實也沒什么好講的,八王爺也就是普通人。”
我等了半天等出這樣一句沒有意義的話,轉過身俯臥在草坪上,撐起腦袋,生氣地看著他道:“你不廢話嗎?當今天子脫下龍袍還不是與旁人無異。”
我今天跑出來的時候沒有綰發(fā),更沒有戴那頂土得掉渣的尼姑帽,一頭青絲柔順地傾瀉下來。幾縷微風輕輕吹來,青絲若有若無地擦過段奕之的臉。
他的臉頓時紅了,不自在地別過頭去,低沉磁性的嗓音略帶疑惑:“你真的這么想的嗎?倘若你真的見到八王爺甚至當今圣上你也能像現(xiàn)在這樣坦然面對嗎?”
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那你說我看到他們要怎么樣?誠惶誠恐,雙膝跪地,三叩九首?我做不來那些,人與人生來就是平等的,為什么要有等級劃分?”
他用異樣的眼神盯了我好久好久,突然伸出雙手揉了揉我的青絲道:“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你這么想就好了,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有時候我寧可拋棄高高在上的位置,暢游五湖四海,但是不能啊。”
我感受到了他那濃的化不開的悲傷,看到他又把眉皺成了個川字,心隱隱作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撫上他的眉間,揉平他的憂愁。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身份,但是卻深深感受到他身不由己的無奈。我也不能為他做些什么,只能靜靜地陪在他身邊,表示無聲的安慰。
他深深地凝視著我的臉道:“其實你也不必對八王爺如此感興趣,他和我一樣都是可憐之人,身邊的人卑躬屈膝,看似有很多忠心的奴才,但是真正知心卻找不到幾個。我和他都一樣啊,久在樊籠里,但不知何時才能返自然?”
我也不想再向他打聽有關八王爺?shù)氖铝耍獾迷俣裙雌鹚膫氖拢谑怯衷俣忍稍谒纳韨龋鵁o垠的天空,癡癡地發(fā)呆。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靜靜地享受這難得的清閑。
直至他走的那一刻,我也沒有問起他的身份,既然明知再無相見之日,又何須知道身份呢?
但是段奕之與我不同,他解下了懸在腰側的圓環(huán)貔貅玉佩交給我,讓我有事的話可去鳳陵城的河洛客棧找他(鳳陵城是朱雀王朝的京師重地)。我本來是想還給他的,畢竟這塊玉佩太過珍貴。但是轉念一想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留塊玉佩傍身也好,就真心地謝過了他。
回到了庵里我沒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包括寧心。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了這么長時間還是會引起風言風語的,雖然我們沒做什么失儀的事,但難保別人不會這么想。
晚上我靜靜地躺在床上仔細打量著這塊貔貅玉佩,感受著它細膩的紋理,冰冷的觸感,又想起了早上后山遇到的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以及從他身上散發(fā)的那濃得化不開的悲傷。這個謎樣的男子估計以后再也沒見面的可能了吧?輕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在這個陌生時空結交了個異性好友,卻又馬上各奔東西,真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我看了一眼貔貅玉佩,把它用手絹細心包好,放在枕頭下,起身滅了煤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