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羅生不甚在意：“可是這重罪之名，是由本官來判，按本朝率偷盜超過五十兩以上者便算重罪，這事兒你怎么不知道呢？超過一百兩者可全家流放。”

“這有沒有超過一百兩，這事兒可全看張姑娘的了。”羅生指了指一旁的張青。

“張姑娘，張大善人，求求你了，放過我們吧！”吳氏扯起喉嚨，聲音如殺豬一般：“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你就放過我們一家吧，我們是真的拿不出什么錢！”

張青站在人群之間，所幸她的褲腰帶還是改良過的，不然早就被這吳氏給扯下來。

她遠遠的看到，顧顯宗和顧顯武兩人快步走來，心下暗想，哦喲——這一家子是齊了嘛。

顧顯武面色沉重，來時的路上，大致的事情他已經聽說。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昨夜吳氏莫名其妙抱著一只兔子回來烤，是偷的張氏家的。

最重要的是，吳氏還毒死了人家一棚子的兔子。

昨夜吳氏還說，這是她去山上抓來的，摔的鞋都沒有了。

當時他還信了，想來那個也是騙他的。

顧顯宗剛進人群，就被眼尖的顧顯文給扯住了褲腿：“大哥，救我啊！”

他們的父親在顧顯文出世沒多久就過世了，當時的顧顯宗也才十多歲。

家里沒個男人，終歸是不行的，此后顧顯宗便擔下了父親這個責任。

張青和張藍，雖說是他親生的女兒，可是女孩子和父親總歸隔著一層。

而他和顧顯文，是兄弟也是父子。

顧顯文一有弄不好的事情，就想著讓顧顯宗解決。

這件事情也是一樣，張青和張藍都是他的女兒，顧顯宗相信他有能力解決這個事情。

可惜——他的期待太大，顧顯宗并沒有這個能力。

張氏母女三人，再也不是那個，任他打罵的女人。

而是現在村子里有名的——土財主。

早就不受他的控制。

吳氏看到顧顯宗也像是看到救星一樣，她制不住這賤丫頭，難不成顧顯宗也制不住？

當然吳氏只能心里這么想想，面上卻不顯。

畢竟這兒最大的還有亭長。

張氏收拾完家里，聽聞張青已經抓到了投放毒藥的賊，連忙趕向村口。

村口的大榕樹之下，幾乎村子里所有的村民都過來了。

張青也開始厭煩吳氏的反復，張青開始看到滿棚子的兔子尸體，就大致猜到了，這件事情是誰干的。

如果是村子里的混混，最多就是偷幾只兔子弄回家吃。

是絕不會干這種，對于他們完全沒有好處的事情。

下毒之人，明顯的是和她們家有仇，才會干出這種事情來。

再者，昨天夜里，那個在她們家門口和大黃搏斗的人，還發出過幾聲慘叫。

想來定然是被大黃咬傷了腿。

顧顯宗沉默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開口。

“吳氏，你下毒之事，已經證據確鑿再多說些什么也毫無意義。”張青拉出人群之中的張氏：“不如你下跪向我娘磕個頭，并且保證以后見到我張家，繞道而行？”

眾人議論紛紛，沒想到張青有錢之后，小姑娘竟然如此兇狠？

要自己的奶奶下跪？

張青將這些話聽在耳朵里，卻不是很在意。

畢竟，她真正的目的，不是吳氏而是顧顯宗。

“顧顯宗，傳聞之中，你可是我們平溪村出了名的孝子。”張青與張氏并排站著：“不如，這事兒由你來做？”

顧顯宗：“……”

這下子村民們，簡直就是嘩然而起。

“張青，你別仗著家里有錢，就這么欺負人吧？”

“是啊，小姑娘太過份，這人怎么說好歹也是你爹。”

“就是就是，男兒膝下有黃金，怎么能讓爹跪女兒和老婆呢？”

張青面不改色揚聲道：“今天，這惡人我是做定了。”

“現在你們來做好人了？”張青大聲道：“當初我娘懷著孕被顧顯宗痛打的時候，寒風臘月里，顧顯宗不讓我們回家睡覺的時候，你們這些人，我怎么一個都沒有看到！”

“現在你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了，開始說我們的問題了？”張青冷冷一笑：“你們哪一個配？”

按照張青的說法，眾人確實沒有一個配對她指手畫腳。

可是卻沒有一個，敢出來承認。

所謂法不責眾，大約就是這個道理，大部分的宗族村民也是看準了這一點。

大多數人的沉默，唯有李知淵遠遠的看著張青的眼睛，似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淚花兒。

李知淵嘆了口氣，見張青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擦了擦眼睛，才恢復了那股子冷意。

“看，顧顯宗。”張青譏諷的看著他：“當日，隨著你母親，上門鬧事時，可有想過會有這個報應？”

前幾日他們三人去張家，張氏的反應，顧顯宗是看在眼里的。

其實張氏為人溫柔體貼，他怎么會不喜歡？

只是當時，吳氏總是在耳邊說些張氏的壞話，使得他失去了判斷。

知道張氏走后他旁觀者清的，看到吳氏如何對待李氏，想了許久這才明白過來，吳氏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

可是他幡然醒悟之后，張氏早已經不屬于他了。

顧顯宗沉重的嘆了口氣，聲音都有些沙啞：“如果我跪了，你就會放過我母親么？”

“當然。”她雙手抱著胸，雖然比顧顯宗矮上許多，但氣勢上就像是居高臨下一般：“我可和你們母子不同，說話算話。”

顧顯宗重重的跪在地上，“求求你，放過我娘。”

張氏嚇得往后縮了縮，張青扶住她的肩膀，壓低聲音道：“娘，站著，這是顧顯宗欠你的！”

“砰砰砰——”顧顯宗重重的連磕了三個頭，連黝黑的額頭上，都腫起了一大塊包。

張氏眼睛泛著淚花兒，直覺得心里很輕松，但是到死為什么輕松，她卻不知道。

就像是壓在心頭多年的烏云終于散去，漏出朗朗晴空，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張青扶著張氏，大聲的喊到：“明日起，張宅已每一斤二十文錢的價格，收購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