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公主身邊的侍女把身上的斗篷不知攏了多少遍。
“安定王妃好大的架子,約好了時間還敢姍姍來遲,公主身子嬌弱,哪里能在風里久等?”
“公主既然身子嬌貴,外頭風大,進船舫里不就好了,是誰逼著公主站在風里不成?”
西哲自己吵鬧,但受不得別人在他耳邊念叨。
侍女念一兩回,他還能提醒自己憐香惜玉不要計較,后來發(fā)現淑公主的侍女就和她的主子一樣,如出一轍地讓人討厭!
“你一個西楚小小的使臣,哪來的膽子在北漠高貴的淑公主面前叫喚?狗還知道看人臉色閉嘴,沒規(guī)矩的東西!”
淑公主刁蠻跋扈,跟在她身邊的貼身侍女蓮香自然跟著學去了狗仗人勢的性子嘴臉,倚仗著淑公主的身份,在宮里宮人面前橫的很,沒人不敬她三分。
在蓮香看來,西哲不過是一個在北漠王面前都說不上話的角色,她壓根不放在眼里。
“狗?真是個有趣的稱呼,以前做質……落魄的時候也沒人敢這么說話,蓮香姑姑是吧?你可知就算現在我殺了你,你的主子也不會有一言半語。”
西哲皮笑肉不笑,看著蓮香的目光盡是陰鷙。
蓮香背脊一寒,遲疑的看了一眼淑公主。
她不知道西哲的身份,淑公主可心知肚明的很。
就算沒有彼此之間的合作關系,西哲殺了蓮香,她也不會說什么,在她眼里,一個宮女不足讓她大動干戈。
南昊墨歷來“兩耳不聞窗外事”,雷打不動的典范。
蓮香嘰嘰歪歪時他本不想理會,聽得蓮香指名道姓說宴妙,頓時一記冷眼落在她們主仆二人身上。
那眼神主要還是瞪著蓮香,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淑公主還想聽蓮香多罵幾句,領會到南昊墨的眼神,只得裝作不悅沉下臉。
發(fā)覺淑公主神情不愉,蓮香心里咯噔一下,垂下頭退到她身后,終于閉了嘴。
耳邊沒有人啰嗦,就連被冷風吹著也沒那般難受。
西哲忽然明白為何宴妙那么煩自己。
本來就心煩意亂,還有一個人人蒼蠅一樣在你耳邊嗡嗡嗡的叫喚,不煩才怪。
“蓮香跟在本公主身邊久了,本公主平日里不怎么拘著她,才讓她言行無狀,還望兩位不要介意,蓮香,你待會再說話便自行掌嘴。”
下藥一事后,淑公主知道南昊墨對自己不喜,不過是因為想調查玉佩相關的消息才與自己說話。
自己決不能連這點聯(lián)系都失去!
淑公主心思一動,拿著手捂向南昊墨走去。
她還沒走近,南昊墨就從繞到另一邊走下碼頭,靠近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王妃不是拖沓之人,興許是出了什么事,本王回去看看,幾位回船中等著吧。”
淑公主聞言不甘咬緊下唇,把手捂塞給蓮香,不顧身份與儀態(tài)跑過去拉住南昊墨。
“王爺不可,這兩日天氣變幻莫測,開船的時間是要算準的,眼見船就要開了,王爺這一回去錯過了時間,難道就不怕玉佩的秘密再也沒有機會解開?”
她的語氣有些慌亂。
不過是為了玉佩背后關聯(lián)的上古兵書,還是怕南昊墨不管不顧執(zhí)意要回去找宴妙,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與宴妙從見第一面就不對付,不是她給宴妙臉色就是宴妙對她諸多回避。
宴妙不想見淑公主,她何嘗不是如此?
只有宴妙不在的時候,那個人的目光才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她受夠了南昊墨滿心滿眼只有宴妙的樣子!
她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一試,不想南昊墨的腳步竟真的停住了。
淑公主一喜,抱著他的手又緊一圈。
她猜得沒錯,那枚玉佩對南昊墨意義非凡!
就在他們拉扯的空擋,西哲已從船上跳下來,好在牽馬送他來的小廝還沒有走。
西哲翻身上馬道:“我去吧,時間來不及你們就先走,我再與王妃租一艘船追上去便是。”
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他策馬揚長而去。
這會西哲走了,淑公主總算沒有顧忌,拽著南昊墨往船上走,邊走邊道:“江邊天寒地凍,風大得很,下人已在船上先備好了炭火,我們上去等罷。”
她笑容燦爛,臉上的妝容也跟著明媚起來。
礙眼的都不在,她才好與南昊墨坐下來好好說話,最好他們趕不回來,這一路去就只有她和南昊墨!
船開入江后就要走上將近十天的水路,這十天里船下不得,南昊墨身邊就只有自己。
上一回,她沒有把握好,這次她絕對不讓南昊墨再從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
前些天宴妙為南昊墨與淑公主之事吃味,這西哲是知道的。
尋找玉佩的線索對南昊墨來說固然重要,對宴妙而言,與淑公主共處想來很不情愿,耍耍性子也正常。
是以,西哲沒有想到自己趕回院落時,看到的是宴妙臉色發(fā)白,弓著腰伏在圍欄邊的情景。
聽見馬蹄聲,宴妙疑惑的抬起頭,可是見到馬背上的人是西哲時,眼中的希冀便消失無蹤。
她這一起身,腦袋就昏沉沉的往后倒。
西哲見此,本來就白的臉也跟著白了,直接運起輕功飛來,把宴妙接在懷里。
宴妙未施粉黛,所以皮膚是什么顏色格外明顯。
她雙唇發(fā)白,面色發(fā)灰,一副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模樣。
她躺在西哲懷里,難得沒有把他推開。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沒有力氣。
宴妙在西哲懷里上氣不接下氣喘著,聲音微弱得可怕,“你怎么來了?”
“你不要嚇我,你身體哪兒不適?我這就把你送去醫(yī)館,你安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宴妙在西哲的臉上看過千變萬化的神情。
西哲生性靈動,又跳脫,所以在他臉上見過最多的表情就是笑,雖說大多時候笑都不是真心的。
但她還是頭一回在他臉上看到恐懼的神色。
他微微發(fā)抖的手說明他在害怕,害怕她死去。
宴妙心底對他的厭惡與抵觸忽然變得無處安放。
她心底感慨萬千,不過在西哲打算抱起自己送去醫(yī)館時,還是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可是覺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