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日磾返回太尉府時，正堂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前來探聽消息的人。

“馬公！不知此行可還順利？”堂內一人開口問道。

周圍眾人也滿懷期望的看著馬日磾，希望可以得到好消息。

馬日磾想起發生在司徒府的事，搖了搖頭，嘆息道：“王允對蔡邕的請罪表視而不見，拒絕了我的請求，執意要將蔡伯喈論罪處死。”

話音剛落，堂內之人大驚失色，顯然他們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他們本以為馬日磾身為太尉，又是一代大儒馬融的侄子，無論怎么說，王允都應該會考慮馬日磾的態度。

就連出身關東的司空淳于嘉、荀攸等人臉色凝重，隨即告辭，并言會聯系他人在此向王司徒勸諫。

等太尉府里關心蔡邕的關東士人走后，只留下了關西的士人，愿本在關東人面前強忍著的悲憤心情爆發出來。

一時間，堂內有謾罵王允者，亦有為蔡邕哭泣者。

喧鬧嘈雜的環境讓本就心情不佳的馬日磾心煩意亂，一想到今日王允對他的態度，“王允若是這樣下去，想必也不會持續太久了。正所謂有道德的人，是國家的綱紀；著書立說，則是國家的典籍。廢棄了綱紀與典籍，難道還能長久嗎！”

馬日磾將蔡邕比作國家的綱紀與典籍，認為王允殺了蔡邕，便會人心盡失，也就無法立身于世。

這時，堂內有一人不忿說道：“想不到王允竟如此專斷無禮，不納良言，這與與董卓又有何異！”

站在馬日磾身邊的太尉掾第五巡也出言說道：“就在昨日王司徒對誅董有功進行了封賞，可封賞名單里不是同鄉同郡，就是門下親友故交，再有就是關東士族。不僅沒有我關西士人，還被頂替了許多的關西士人。

太尉，昨日尚書令士孫公的提議我們應該考慮考慮了！

王允的強勢行事已經無法阻止，與我們這些關西士族的矛盾也無法調和了，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朝中又出現一個董卓那般的權臣。”

昨日士孫瑞、楊瓚在尚書臺與王允因為封賞名單之事產生了矛盾后，便直接來到太尉府找馬日磾商議關西士人該聯合起來抗衡王允。

當時馬日磾考慮到與王允的私人關系，還有朝廷的大局，并沒有直接給出態度，如今看來，倒是他一廂情愿了。

“太尉，當此之際，我等此舉不僅可以挽救蔡公的性命，更能阻止王允的權勢的擴張，讓朝廷重回士人執政的正軌上來！”

堂下眾人每個人都在誅董事件中或多或少的出過力，不期有升官加爵，但是對王允這樣明目張膽的偏向關東士族大為不滿。

經此第五巡再次提醒，堂內眾人紛紛出言附和。

唯有一人，神色自若，朗聲說道：“諸位，蔡公之事尚有轉機，何必在此自暴自棄？”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不由看向說話之人，只見一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徑直走到馬日磾的面前，作揖行禮道：“小子王粲見過馬公！”

馬日磾也認出眼前這位少年是王粲，其曾祖父王龔擔任過太尉，祖父王暢曾任司空，父親也擔任過大將軍何進的長史，可謂是家世顯赫，兗州山陽郡大族。

王粲此人少有名氣，胸有異才，博學多識，且記憶力出眾，不僅看書能過目不忘，而且寫文章也是極具文采，假以時日，位列三公九卿也不是不可能。

對王粲頗為熟悉的馬日磾自然不會把他當小孩看待，反而鄭重其事的問道：“仲宣何故有此一說？”

王粲，字仲宣。

馬日磾以為王粲已經跟隨淳于嘉離開了呢，沒想到還依舊在此，不過在看到他一旁的士孫萌，似乎有些明了。

士孫萌是尚書令士孫瑞的兒子，一向與同齡的王粲交好，對兩人自蔡邕入獄后多方奔走營救的行為也多有聽說。

“回太尉，依小子看來，現在的王司徒雖然強勢，一時風光無兩，但這權勢終究是靠誅殺董卓所得來的，并不是靠著他自身的品德學識，可以說得來不正。更何況自誅殺董卓后，朝廷在王司徒的主持下不僅沒有得到恢復，反而變得更加波詭云譎。這正是我等從中挽救蔡公的大好時機啊。”

還沒等馬日磾回應，

一旁的太尉掾見王粲年紀輕輕，對朝局侃侃而談，多有不屑，便出言反駁道道：“你知道什么？如今朝廷之中，論權勢，論軍隊，有幾個人能比得上王司徒？

雖然剛才淳于司空也說會替蔡公求情，但是誰不知道淳于司空乃是袁氏門生，如今王司徒為袁氏報了仇，其內心肯定還是會偏向王司徒的，也只是做個樣子罷了。

征西將軍皇甫公久在軍旅頗有聲望，但這些年被董卓壓制，怕也喪失了當初的心志。而太尉與尚書令前去勸說，大家也都知道了王司徒的反應。你說這正是合適的時機，哪又有誰前來助力呢？”

第五巡也想了很多，朝中的三公及幾位重臣都考慮在其中，始終沒有看到希望。

王粲聽到第五巡的駁斥，不以為意，也沒有在意對方比自己年長，笑著對馬日磾說道：“馬公，我們都忘了陛下了嗎？陛下雖然年幼，但聰慧沉穩，處事有度。若是能夠得到陛下的赦免，那又何必看王司徒的臉色呢？”

馬日磾一愣，很顯然他沒有想過要越過王允直接向陛下為蔡邕求情，但是還是下意識說道：“陛下就在深宮，與王允關系親近，同時對這等事又不甚了解，如何會答應此事呢？”

“小子曾聽聞前日董卓被殺之后，陛下曾因如何對待涼州兵一事產生了爭執，說到此事，朝中有識之臣何人不知陛下之言為最佳之策。

光憑此事就可以看出陛下通明達理，胸懷才略，還有就是陛下與王司徒的關系也未必那么親近。

由此看來，如今也只有陛下才是解救蔡公的唯一途徑。”

劉協如果在這里肯定會大吃一驚，就連這些不在朝堂的士子們也知道了自己當日與王允爭執的細節。

未央宮真的千瘡百孔了。

王粲的一番話讓連通馬日磾在內的堂內眾人陷入思考之中。

一旁的士孫萌則一副小迷弟的眼神看著王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