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允聽到楊琦通傳的皇帝詔命內容，尤其是得知楊瓚升任尚書仆射，楊彪任城門校尉的時候，當場就對詔命的真偽性表示懷疑。

面對王允的質疑，楊琦首先想到的不是反駁，而是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當著尚書臺里眾多尚書、尚書郎的面，楊琦面露不悅，冷言道：“莫非王公以為我會假傳皇帝詔命？王公若是不信，可以去宣室殿核實。”

楊琦一甩袖袍，哼得一聲轉身離開了尚書臺。

今日大庭廣眾之下，王允居然會這樣對待自己，這不僅僅是對他楊琦為人的侮辱，更是對整個弘農楊氏的輕視。

王允其實也有些后悔自己對楊琦的質疑，他完全可以正如楊琦所說去核實詔命的真實性。

看來這件事他處理的確實有些冒失，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又拉不下臉去給楊琦道歉，王允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楊琦離開了尚書臺。

楊琦走后，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依舊充斥著整個尚書臺。

殿內不少的尚書及尚書郎們仍在想著剛才的那一幕，再結合上午發生在尚書臺中的事，即使政治嗅覺再差之人，也會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尚書郎吳碩便是其中一人，出身寒門的他就是靠著鉆營媚上才進入了尚書臺，擔任尚書郎一職。

這兩日，在得知朝廷不會再追究自己依附董卓之罪后，便開始思考如何投靠權勢最大的司徒王允一方，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

今日尚書臺之事，讓吳碩看到了機會。

“蓋兒，你怎么看陛下的這道詔命？”王允有意考教身邊的長子王蓋，便開口問道。

王蓋回想著剛才楊琦通傳的詔命，微微一笑，“父親，陛下的詔命看似合理，對參與誅董的功臣的獎賞頗為合理，尤其是對父親加錄尚書事，可謂是以國事相托，起碼表面看還是對父親十分的器重。”

“起碼？表面？”王允笑著看著王蓋，低聲重復道。

王蓋繼續說道：“不過陛下在詔書最后卻又讓光祿大夫楊彪兼任了極為重要的城門校尉一職，這點讓孩兒有些不解陛下為何對楊氏如此看重，但是突然想到今日楊琦、楊瓚兄弟的反應，孩兒仿佛明白了。”

如果楊琦、楊瓚在這聽到王蓋的分析，肯定大呼精彩。

王允點了點頭，對王蓋的分析也頗為贊同，只是現在他并沒有直接的證據。

今日發生在尚書臺的事，便是他對楊琦、楊瓚二人的試探，不過他自認為都在可控的范圍內，起碼沒有與整個弘農楊氏撕破臉皮。

王允抬頭看向王蓋，直言道：“你現在知道我讓你擔任侍中的目的了吧！從明日起你就去當值吧！”

侍中作為內朝官，以他現在錄尚書事總理國事的身份，完全可以一人決定侍中的人選。

“孩兒遵命！不過現在我們如何處理皇帝這份詔命？”王蓋想知道父親會如何去安排皇帝的詔命。

“怎么處理？當然是依詔執行。”王允冷笑了一聲，回想起昨日宣室殿與他爭執的小皇帝。

王蓋見父親有了決定，也不再追問原因。

“去外面大殿讓那個叫吳碩的尚書郎進來。”王允準備將皇帝的詔命擬成詔書，在后日的大朝會上宣詔。

“司徒！”吳碩被喚了進來，立刻趨步來到王允作揖行禮。

“你詔書擬的不錯，剛才楊侍中所傳的詔命你也聽到了，迅速將它擬成詔書，送與我審核用印！”

王允的認可，讓吳碩內心激動不已，看來自己要盡快行動了。

“謹諾！”

......

心情不佳的楊琦知道皇帝此時正在石渠閣，就沒有返回宣室殿，而是直接來到石渠閣復命。

當他走到石渠閣外時，聽到了皇帝略有些清脆的笑聲，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事情。

走進閣內，楊琦正看到皇帝與奉車都尉王斌相談甚歡，這讓楊琦有些驚疑。

“楊公來了！”劉協自楊琦進入閣中就發現了他，便直接打招呼道。“怎么樣？尚書臺之行可還順利？”

一想到剛才發生在尚書臺的事，楊琦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便將事情的經過了說了一遍。

此時的楊琦對王允極度不滿，他自認為對王允還是多為敬重，曾多次在皇帝面前維護王允，沒想到今日換來的確實大庭廣眾之下的質疑與羞辱。

聽到楊琦的稟報，劉協覺得王允應該會同意的，他需要那個“錄尚書事”的職務，這是他要名正言順掌握朝廷大權的必需的名份。

“尚書仆射士孫瑞、吏曹尚書楊瓚怎么說？”劉協很疑惑楊琦為什么沒有提到尚書臺里另外兩位關鍵人物。

楊琦聽到皇帝的詢問，神情一愣。

是啊，剛才在尚書臺為什么沒有見到士孫瑞與楊瓚他們兩人？

楊琦怎么都不會想到自己的兄弟楊瓚比他還要早與王允發生了沖突返回了家中，楊琦感覺到有一絲的不妙。

劉協也注意到了楊琦有些難看的表情，“楊公，我看你臉色有些差，是否是身體有些不適？”

“稟陛下，臣...臣確實有些不適，正準備向陛下告假。”

楊琦現在急需回家找自己的兄弟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何王允這兩日，尤其是今日為何有如此反應？

劉協善解人意，體諒道：“既然楊公身體不適，那就回去好生休息，弄清楚身體不適的原因，這樣才好對癥下藥。”

看似關心的話語，到了楊琦的耳中卻有些意味深長，好似還有其他的意思。

“左順，讓人派馬車送楊公回去休息！”劉協朝閣外喊道。

等楊琦離開，一直充當隱形人的王斌低聲說道：“陛下，楊氏可靠嗎？他們會投靠陛下嗎？”

“我也不知道。”劉協說出了心中真實想法。

剛才在楊琦未到之時，劉協把自己的打算大概的告訴了王斌。

劉協對歷史的大勢了解的比較多，但現在他真正參與到了其中，不時會有一種無力感，有一種不安全感。

他現在正在做的便是激化王允與楊氏、馬氏等關西士人們的矛盾，然后采用拉攏一派，打擊一派的方式去從中尋找機會。

只不過這個過程他必須要小心翼翼，如今有了眼前的便宜舅父，也算是有幫手了。

“舅父，我有事相托，需要你勞累走一遭。”

劉協示意王斌附耳過來，然后將相托之事告訴了王斌。

王斌的表情先是一怔，然后鄭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