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天僧尷尬立住,一時間進退兩難。
好在解圍的人很快趕來了。
潤六在門邊道了句打擾,走過來輕輕捏了捏謝清韻耳朵。
不知道為什么,謝清韻居然乖乖放了手。
“謝過。”天僧道。
潤六搖搖頭:“聽說高僧明日要離開了?”
“是。”
“午后的事情我聽另外一位公公講了。”
潤六垂下眼:“無論如何,我請高僧再考慮一下,不要離開。”
依照目前陛下的情況來看,明顯潛意識里已經將靜心殿看做是可以療愈情緒的地方。
雖然他也不知道謝清韻心里具體將天僧看做了什么人才會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
但只要天僧在此,似乎謝清韻就可以在失去意識的時候快速控制住狀態,變得安定下來。
然而天僧卻沒有給他一個具體的答案。
只道:“隨所合處,心則隨有,無有是處。”
“貧僧還是那句話,即便留下,貧僧能做的,也不過治其表而非達其根。”
“請高僧一試。”
潤六對天僧一鞠躬,抱起謝清韻回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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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謝清韻睜眼便覺心情頗為舒爽。
明明昨日曾那般氣惱的。
果然還是佛經起了作用么。
謝清韻打算今日起給手腕套上一串佛珠。
以示她一心向佛。
順便壓壓殺心。
潤六過來幫她穿衣,一如既往回稟朝中要事。
謝清韻聽著,時不時回應一二。
待政事講完,謝清韻準備去上朝之前,潤六才猶豫著再度開口:“陛下,奴才有一事相求。”
謝清韻撥弄著手腕佛珠,聞言笑道:“你有事求朕?倒是少見。”
畢竟她已經給予了潤六一個太監能達到的最高位置。
權利、財富、聲名,如今潤六應有盡有。
“奴才想請陛下寬恕一個人。”潤六道。
“?”
寬恕一個人啊。
謝清韻仔細數了數最近幾天自己已經殺了的人和即將要殺的人。
似乎都和潤六關系不大。
不過畢竟她要殺的想殺的人太多,不可能每一個都記得全面,或許是漏數了又或者被她忘記了。
“好啊。”
謝清韻很爽快:“你要朕寬恕……”
“誰”字還沒說出口,潤六已經先一步給出了答案:“靜心殿里那位高僧。”
謝清韻黑下臉來:“不行。”
她討厭那個道貌岸然的禿驢。
沒殺他已經是自己仁慈了。
寬恕?
不可能。
而且經潤六這一提醒,謝清韻反倒是想起來了:“那個和尚走了嗎?”
還沒走的話她不介意送他一路。
黃泉路。
潤六嘆了口氣:“陛下。”
“奴才平生除了忠于陛下,從未有什么其他喜好。”
“唯獨與靜心殿的高僧一見如故,視其為知己。”
“奴才實在不忍他離去,是以才懇請陛下,寬恕他這一次。”
“……”
“陛下。”
潤六一臉懇切:“求陛下,答應奴才這一次吧。”
“……”
謝清韻啞然,一時無語。
倒不是潤六所求之事多么嚴重,而是他今日行為,實在反常。
因為潤六向來話不多。
若非必要,絕不開口。是他的一貫原則。
如今卻為了一個和尚,一口氣說出這么一大串求情的話來。
謝清韻語氣酸酸:“你就這么喜歡那和尚?”
潤六點點頭:“是。”
謝清韻哦一聲,嘀咕道:“朕說你平日里寡淡如水,原來是喜歡這一口。”
“……”
潤六有些尷尬,感覺謝清韻是誤會了。
可想開口解釋,謝清韻卻擺了擺手:“準了。”
她不介意送個和尚給寵臣做對食。
雖然那和尚她不喜歡。
但潤六喜歡就夠了。
謝清韻自我安慰。
因為昨夜的好夢,謝清韻先前在慈寧寺的氣今日算是徹底消掉了。
消了氣的謝清韻想起近日來對慧誠的冷淡以及打慧誠出現后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愈發覺得虧欠慧誠許多。
于是待早朝快要結束時,謝清韻對眾臣道:“國師有功,朕打算封他為一品太師,賜侯爵之位,爾等可有異議?”
若說群臣之間有什么意見是統一的,那便是謝清韻的脾氣了。
慧誠先前冒著生命危險保下慈寧寺一眾僧侶性命之事朝中大臣早已有所耳聞。
每個人都熱切盼望著這次慧誠的出現能幫著皇帝改一改這嗜殺的秉性。
是以在謝清韻提起為慧誠加官進爵之時,群臣意見幾乎是一致地統一。
“陛下圣明。”眾人道。
這一次每個人都是發自內心的贊成。
謝清韻很滿意。
她第一次感覺到眾臣也有乖巧的時候。
果然慧誠的出現為她帶來了許多好事。
“那便如此決定了。”謝清韻愉快道。
因為封官事宜,所以早朝一結束,謝清韻便召了慧誠獨自覲見。
慧誠到的時候謝清韻正在換衣服。
一身厚重朝服脫下,換上往日便裝。
摘下帝冠后的謝清韻這會兒散著烏發,見慧誠候在一旁等,突然來了興致。
“潤六,你先退下。”
她轉向慧誠,歪著頭,臉上帶著頑皮:“朕給國師加了官爵,國師難道不該報答朕一下么?”
慧誠有些緊張,呆愣楞問:“怎、怎么報答?”
“為朕穿衣。”謝清韻道。
“?”
慧誠看著那件穿到一半的外袍,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系扣子總會吧?”
謝清韻抬了抬頭:“過來,給朕把扣子系上。”
慧誠走過去,小心翼翼探出手。
余光不經意掃到謝清韻里衣衣領上方裸露在外細膩光滑的脖頸,慧誠心一緊,忙閉上眼。
惹來謝清韻一陣輕笑:“國師閉著眼,可是沒辦法系扣子的。”
慧誠快哭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不敢睜,手亦不敢動。
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
謝清韻頗覺好笑:“你這呆和尚,前幾日慈寧寺忤逆朕時不是挺有膽量的么?”
慧誠念阿彌陀佛。
“現在知道求佛了?”
謝清韻湊近他,蔥白的食指伸出,輕輕戳了戳慧誠緊閉的眼皮。
“罷了,看你嚇成這樣,朕自己來吧。”
她將余下的衣扣很快系好,有些興致缺缺。
小和尚好玩兒是好玩兒,就是太無趣了些。
慧誠這會兒方才敢睜眼,見謝清韻已經整理好了衣裝,總算松口氣。
突然回想起昨日之事,慧誠忍不住問:“陛下昨日說要趕走白馬寺的另一位僧人,不知他可離開了?”
他道:“如若還未離開,臣想去為他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