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師兄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即便是五尊圣人，也瞥了寶生師兄兩眼，想要知道他所道是何。

“咳！”

寶生師兄輕咳一聲，“多寶師兄，我且問你，你所論的一字道，可為道？”

多寶道人本以為寶生乃是擾亂論道秩序之人，但見其神情篤定，胸有成竹，又看了看許懷安泰然自若，像是有所準備，亦不免皺了皺眉：“自然是道?！?

“謬矣！”

寶生師兄一口否決。

截教弟子頓時臉有慍怒之色。

多寶道人凝眸而視，遙遙相望，道：“何謬之有？”

寶生師兄笑了笑，道：“大道無言，多寶師兄你口述之一字道，乃你以為之道，豈是真正之道？”

“真正之道，不可以言語闡述，不可以狀貌描摹，不可捉摸，能言說、能名狀、能捉摸之道，便是非道，此非道之本義，此所謂‘道可道，非恒道也’。”

“我西方教小師弟明了大道無言，便緘其口，以天地之聲與你論之，蟲鳴、鳥唱、風聲、云動、鶴唳、獸吼……萬物之聲，天地之聲，乃無言之道?！?

“無言可聽天地之聲，有言乃誤大道本義。”

“此番論道，孰優孰劣，高下立判！”

寶生師兄道出許懷安無言之道，以駁多寶道人一字之道。

舉座皆驚！

真，真是這樣的嗎？

人教玄都大法師聞寶生之言，頓時雙眸微凝，面有沉思之色，隨即看向靜立于演武場上的許懷安。

許懷安依然不言，閉口緘默。

然，其身后天地，真有蟲鳴、鳥唱、風聲、云動、鶴唳、獸吼……萬物之聲傳來，此非許懷安引動之異象，而是昆侖山本有之氣象。

見此，玄都大法師神色微動，低喃自語道：“無言之道，聞道之本義，妙哉，妙哉！”

玄都大法師望向許懷安，眸中流露出贊賞之色。

許懷安心有感應，抬眸微微看向玄都大法師，恰逢四目相對，玄都大法師點頭致意，臉露微笑。

而對面的多寶道人，眉頭緊鎖，陷入沉思當中。

西方教的小師弟，怎會有如此精深之道法？

但他師兄所說的無言之道若是成立，那么誰能勝他？

在他的無言之道中，他無需開口論述，便可勝之！

然，他的師兄言之鑿鑿，單是一句“無言可聽天地之聲，有言乃誤大道本義”，便直指大道本義，況更有“道可道，非恒道也”？

我一字之道，敗于他無言之道了嗎？

多寶道人亦久久不言，心中如是想道。

這時候，截教弟子中有人為多寶道人鳴不平：“西方教的道友，你這般詭辯實屬高明?！?

“一言未發，一象未成，但若單以無言勝了我截教大師兄的一字道，我可不服！”

截教眾弟子亦附和之：“取巧勝之，焉能服眾？”

寶生師兄大有舌戰群儒之勢，再度朗聲開口，道：“我小師弟不言未發，天地為他而言盡萬物，我小師弟一象未成，可天地萬象皆成于他之周身，豈不妙哉？”

那截教弟子聞言，頓時語塞，無從辯駁，手指顫抖指向寶生師兄，喝道：“你……你舌燦蓮花，巧舌如簧！”

寶生師兄便轉身拜向三清殿前的五尊圣人，朗聲道：“既有人不認無言之道，那便恭請圣人裁決！”

眾人皆看向那五尊圣人。

許懷安與寶生如此一出，饒是接引、準提二圣也沒有想到，但從寶生師兄論無言之道開始，二圣的笑容便始終顯露在臉上，不曾消散。

原因無他，無言之道這個論述說法，自當要勝過多寶道人那一字道良多良多。

無言之道，實在是妙！

通天教主本聽多寶道人一字道，臉有欣慰之色，但寶生開口之后，他的笑容便凝在了臉上，頗為僵硬。

許懷安與寶生師兄這點小伎倆，自然是被他給看透了。

許懷安登臺不言，再由寶生言說其中玄妙，道出其中精義，二人巧唱雙簧，配合得天衣無縫，擺了多寶道人一道。

只是，這兩個西方教弟子竟能道出“無言之道”這一精深妙法，確實令通天教主沒有想到。

因此，當眾人目光看向他時，通天教主只道：“多寶為吾之弟子，由吾評判，有失公允，煩勞大兄做了評判吧。”

通天教主口中的大兄，自當是三清之首太清圣人。

太清圣人微微頷首，眼眸微動，看了看演武場上的多寶道人與許懷安，并未急著判定誰輸誰贏，而是緩緩說道：“一字道，無言道，皆有所妙，倒是令吾想起了昔日問道紫霄宮的場景?！?

問道紫霄宮？

眾人聽之一凜，這是太清圣人與鴻鈞道祖的問道之事？

果不其然！

太清圣人道：“吾拜道祖為師時，曾問道祖，何為道？”

“道祖微笑，搖頭，不答?！?

“吾復問之，道祖依然微笑，搖頭，不答。”

“吾甚是疑惑，問道祖為何不答。”

“道祖言，爾問何為道，吾若答之，便失了道之本義，為第二義，即吾所理解之道，爾又從第二義中參悟，所得便是第三義，離道遠矣。”

“此為‘道祖論道之本義’，故，今日西方教弟子以無言之道駁截教弟子一字之道，并無不可。”

“西方教弟子許懷安，勝。”

嘩！

全然嘩然！

不單單因西方教小師弟勝了截教大師兄而嘩然。

更是因為許懷安這一無言之道，竟暗合太清圣人與道祖鴻鈞問道之事，暗合道祖鴻鈞所論道之本義！

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許懷安。

許懷安如芒在背，汗顏，心中暗道：“我只是想以詭辯之法，取巧取勝而已，怎的跟‘道祖論道之本義’這等從未聽過的軼聞扯上關系了？”

“還有，多寶道人你莫要如此看我，冤有頭債有主，我未發一言，皆是我那寶生師兄言說論述！”

“對，都是寶生師兄！”

許是聽到了許懷安的心聲，多寶道人果真將目光悠悠轉向寶生師兄，道：“今日領教西方教二位道友之道法，待日后，再行切磋?！?

寶生師兄回禮：“歡迎道友到西方教來做客。”

“一定！”

多寶師兄打了個道揖，退下演武場。

咳，許懷安暗暗一手扶額，寶生師兄，這話可不興說啊，他以后可不是來西方教做客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