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晴乖乖地跟在那名絕色少女身后上樓。

木制樓梯似乎有些老舊了，一腳在踩在上面就會蕩起灰塵，在體重的作用下還會發出不堪負重的“吱呀”聲。

二樓的空間看起來比一樓要敞亮一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辛辣刺鼻的苦味。左側靠墻那邊放著很多復雜的魂導儀器，還有各種盛有液體的透明容器，右邊是有幾扇緊閉的房門。

“翠丹行也會進行一些零散的藥材交易，樓上就是暫時存放和處理藥材的地方，在對藥材進行預處理后，它們就會被送到別的地方煉制成丹藥。”注意到霍雨晴好奇的目光，少女停下解釋道。

“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江楠楠，現在也跟著陸老師學習草藥知識。如果你也跟著陸老師學習藥物的話，你就是我的師弟嘍！”江楠楠笑起來，一雙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

霍雨晴有點忐忑地問道：“江楠楠姐姐，草藥學知識難嗎？”

“叫什么江楠楠姐姐？這么生分?！苯鹗?，敲敲霍雨晴的額頭，“直接叫楠楠姐就好了。”

“知道了，楠楠姐。”

“草藥學知識是很深奧的，不過只要你用心的話，就一點都不難。”江楠楠笑著說道，“我也是才開始學不久，現在已經掌握很多和草藥有關的知識了……對了，小雨浩，剛才聽到你是精神系的魂師？”

霍雨晴點點頭：“是的，我的武魂是靈眸，也就是眼睛?！?

“那你學這個更占便宜了呀！”江楠楠有點羨慕地說道，“學習完認識藥材和對藥材的初步處理后，就是煉制丹藥了?，F在有魂導器在，所有魂師都能煉丹，但陸老師說過，精神力越高，煉丹的時候就越是得心應手?！?

霍雨晴有點驚訝，從小到大，她聽到的所有關于精神系武魂的評價幾乎都是精神系魂獸非常難找，又沒有什么直接攻擊力。找不到合適的魂環，也就沒有什么培養價值。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別人這么直白地說精神系的發展。

“還有，偷偷告訴你哦?！苯獟吡艘谎蹣翘菘冢褡鲑\一樣壓低聲音，“作為第二職業，煉藥師是最賺錢的。”

絕色少女的眼中冒出了金魂幣的光芒，“魂導器雖然也賺錢，但魂導器的制作周期可比煉藥長多了，時間成本也大……而且在斗羅三國這邊，魂導器的市場沒那么大，魂師不太重視魂導器，頂多也就配備一兩件，魂導師們自己制作魂導器自己用……煉藥師可就不同了，一些丹藥普通人也可以服用的?！?

聽到這兒，霍雨晴的眼睛也亮了，她也缺錢呀！

“我一定會好好學的！”女孩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

江楠楠瞇起眼睛笑了笑，看樣子霍雨浩小正太正式被圈到翠丹行的盤子里了。

陸老師還是第一次直白地表示對誰的喜歡呢。身為貼心的好學生，當然要為她分憂啦！

“我們別站在走廊上說了，來看看你們的房間。”江楠楠說著打開了最內側一間房間的門，“喏，你們住這里可以吧？這里風景蠻好，可以直接看到那邊的黃金樹哦！另外幾間屋子里面塞滿了各種藥材，有些藥材暫時用不到，不好一直裝在儲物魂導器里的?！?

房間并不算很大，靠墻是一張鐵架子搭的上下鋪，床上沒有被褥，光禿禿的木板露在外面。另一邊是一張簡單的木頭桌子，上面擱著幾本書。

窗子開著，窗簾在微風下浮動。

窗簾是一種霍雨晴認不出的植物纖維編織出來的，呈現出淺淺的褐色，摸起來特別粗糙，還散發著一種草木的清新味道。

這間房屋的采光特別好，遠遠地能看到黃金樹，翠色枝葉和金色的樹干交相呼應，數不清的飛鳥圍繞著樹冠盤旋。

“好美！”霍雨晴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是啊，我特別喜歡去黃金樹那邊的廣場上散步。如果有空就去那棵大樹下溜達幾圈，回來時都會感覺身體特別舒服?！苯c頭應道。

鼠姨從霍雨晴口袋里探出頭來，它好像也很滿意這里的環境，吱吱地叫了幾聲，然后順著桌腿爬到桌面上。

“錦鼠？那是你的魂獸伙伴嗎？”江楠楠有些意外地問道。

“嗯，是的。”

“看這樣，你和魂獸也很有緣分嘛?！?

“楠楠姐，你有魂獸伙伴嗎？”霍雨晴好奇地問道

“有的。”少女點點頭，神秘地眨眨眼睛，“等晚些時候我就介紹你認識她。”

“其實這間房間還是有點簡陋。”江楠楠有些歉意的笑了一下，“陳設也不是很多，我和老師平時只有忙的時候才會在這樓上應付一下。”

她到隔壁房間搬出了兩床鋪蓋出來，“這些被子都沒怎么用過，基本上可以算是全新的。小雨浩，千萬不要嫌棄啊。”

“唔……”鋪床之前，她伸手蹭了一下床板，“房間好像有點落灰了，還是有的地方還是要稍微擦一擦的?！?

“楠楠姐，我來擦吧?！被粲昵缂泵φf道。

“靠著樓梯的那間是衛生間，里面有水和抹布。”江楠楠也沒有跟她客氣，直接指揮道。

女孩按照她的吩咐去打了水回來，開始打掃房間。

“楠楠姐是出生在翠玉城嗎？”霍雨晴一邊擦桌子好奇地問道，鼠姨圍著她拿抹布的手跳來跳去，似乎有些不滿霍雨晴把它選中做窩的地方打濕了。

“不是哦，我是天魂帝國的人，剛搬到翠玉城兩年?！苯Φ?，她拿著另一塊抹布擦落了一層薄灰的床板，“不過平時我在史萊克學院讀書……也是最近放假了才有時間一直在店里，等到開學我就會升入四年級了?！?

“楠楠姐，你居然是史萊克學院的學生嗎？”霍雨晴睜大雙眼，她沒想到會在翠玉城見到史萊克學院的學生……之前遇到的唐雅和貝貝好像也是史萊克學院的四年級學生來著。

“小雨浩，你也想去考史萊克學院嗎？”江楠楠停頓了一下，問道。

霍雨晴點了點頭。

“嗯……”少女有些猶豫地說道，“不瞞你說，史萊克學院雖然在大陸上頗具盛名，但它只怕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其實我已經打算從史萊克學院退學了?！?

“為什么？”女孩有些不解地問道。

在公爵府的時候，周圍的仆人都把進入曾經出現過神明的史萊克學院學習視為天大的榮耀，公爵夫人在史萊克學習的兩個兒子更是被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在霍雨晴的認知里，只要能從史萊克學院畢業，那未來就是一片坦途。

“史萊克學院的競爭極為殘酷?！苯嘈χf道，“那是一個不容情理，只看實力的地方，而且對平民出身的魂師非常不友好。上個學期我是三年級，我們班那位新的班主任非常不講道理……她開除了班級里九成的學生，我也是才僥幸沒被開除地。”

霍雨晴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想，以我的實力，新學期里恐怕很難達到她的要求了?！鄙倥柫寺柤绨?，“我是前年假期的時候才來到翠玉城的，只跟老師一起學習了兩個假期的時間?！?

她想起來自己那位班主任的教學方式，不由得皺了皺眉，“其實吧，我覺得這兩個假期的時間里學到的知識比在學院里面學到東西的都多?！?

這位出身貧寒的少女其實很實際，甚至可以說帶著直白的功利性，她就是想學習更多她這個階層接觸不到的東西。

但史萊克學院更注重實戰，不論是團戰一對一二對二，學院非常喜歡在實戰中總結經驗。

至于理論課么……要么是講史萊克學院的輝煌歷史和學院歷史上的偉人經歷，要么就是非常粗淺的武魂魂技分類課和魂獸年限鑒定之類的。

至于更深奧一些的理論內容……就要等學生進入內院，才會教授了。

陸老師隨口提兩句，都比在學校里邊講得多，江楠楠暗自腹誹道。

“這樣的話，我還不如開學時直接退學，正好把新學年的學費省下來。中途被淘汰回家的話，史萊克學院是不會退給我學費的……史萊克學院的學費是逐年遞增的，四年級的學費是四十金魂幣，那可不是一筆小數了。”少女一邊說，一邊抖了抖她拿出來的被褥，“而且我已經想好了未來要怎么安排……我也想當一名像陸老師這樣的藥師，收入很高不說，還可以救很多人?！?

“楠楠姐，你已經在翠玉城定居了嗎？”

“是?。　苯c點頭，“我是單親家庭，我媽媽患有非常嚴重的心臟疾病，本來她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但是媽媽住的那家醫館的大夫告訴了我翠玉城的傳說……我就帶著媽媽找了過來?！?

她陷入了回憶，目光有些渙散地投向虛空中的某個點，“那會兒其實我已經快走投無路了。大夫說如果想治好媽媽的話，也可以去購買一種極為昂貴的丹藥，但我一沒門路，二沒錢……真的很危險，我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在只有二環的時候，帶著媽媽深入星斗大森林……可能這就是絕境中的勇氣吧?！?

“但老師治好了我媽媽?！鄙倥α似饋?，美麗的面龐上帶了一種特殊的光彩，大約是希望或者憧憬之類的東西，“老師說媽媽得的病非常特殊，這種病不是治療系魂師隨便輸輸魂力就能治好的。她叫了好多學徒來一起看我媽媽，研究治療方案，甚至把本來我需要付的藥費都免掉了。”

“之后我們就在翠玉城定居下來了。這里環境很好，非常適合讓媽媽休養……現在想想，這真是我一輩子最大的機緣?！彼哪樕下冻隽藥追植缓靡馑紒?，聲音也變得小小的，“其實我想當煉藥師也有點這個原因在啦，老師說并不是一定要有治療系武魂才能救人的，我也想……嗯，去幫助其他人吧?！?

得到幫助的少女，自己的命運也被改變了。

江楠楠不愿再局限于做個單純的敏攻系的魂師，懵懂地升級變強，然后憑著強大的實力受人尊敬，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

命運還不是定局，此刻沒有人能說出她的選擇是好是壞……但這就是命運的魅力所在，江楠楠看不到前路，但她知道前路不止有荊棘，還有夢想和希望。

“真好啊。”霍雨晴輕聲感嘆道。

她的母親因傷病去世，她便更為了和自己經歷相似的江楠楠而開心。

“小雨浩呢？你要不要也在翠玉城定居？”江楠楠一邊跪在床邊鋪被褥，一邊問道。

她回過頭來，剛好看到霍雨晴臉上露出的一抹羨慕和落寞，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便也沉默了下去。

最后她抬手揉了揉女孩的腦袋，“翠玉城很好的，留下吧？”

“楠楠姐，其實我……”

“楠楠，你們樓上好了嗎？”陸名友柔柔的聲音傳來，明明聲音不大，卻仿佛回響在耳邊似的，“妾身記得前上周收到一根黃晶參，楠楠，幫妾身摘一根參須拿下來好嗎？”

“來了，老師！”江楠楠高聲答道，“雨浩，我去去就來?！?

霍雨晴靠在窗口，眺望那顆美麗的黃金樹。

無數鳥類魂獸從樹梢飛起又落下，它們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叫，圍繞著巨樹飛行。

霍雨晴真的喜歡這里——那棵美麗的、充滿生命氣息的巨樹，那些親近人類的魂獸和他們純粹的好奇的眼睛，還有街上人們友善的，不摻雜鄙夷的目光。

這些美好的東西似乎略微填補了她心中那些漆黑的情緒。

女孩感到有些恍惚，一周前，她還在白虎公爵府的柴房里思考自己未來要怎樣才能復仇。

而現在，她坐在這間明亮的房間里，吸收了百萬年級別的第一魂環，未來的生活似乎也有了著落。

這要感謝帝皇瑞獸，也要感謝王瑞。她和帝皇瑞獸之間有約定，但要怎么才能感謝王瑞呢？

霍雨晴心中清楚，王瑞的身份恐怕大有來頭。

王瑞的提供幫助其實只是隨手而為，對他來說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看上去他自己就沒把這樣的幫助當回事兒。

但對霍雨晴來說，卻是幫助自己開啟了全新的生活，說是提供了一條全新的生命也不為過，她自然要盡全力報答這份恩情。

不過王瑞的名字中帶個瑞字，帝皇瑞獸……也帶個瑞字，他們兩個好像還蠻有緣分的……？

“其實你可以以身相許啊！”天夢冰蠶突兀地冒出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別亂說??！”霍雨晴的耳尖雖然稍微有點泛紅。

“以身相許是最沒有什么價值的東西，哪里抵得過這樣的恩情？”她喃喃地說道。

霍雨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間的孽緣……母親把自己交給白虎公爵，卻也不值什么。

“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讓自己強大起來。如果我強大起來，我就可以幫王瑞做很多事情了吧？”霍雨晴低聲說道，“以身相許什么就沒必要說了。如果沒有感情，那是毫無意義的東西。”

雖然女孩偶爾也會想象自己會喜歡一個什么人或愛上什么人，腦子里也一些有點不著調的幻想。

但大部分時間，霍雨晴對于愛情，其實是即恐懼又向往的。

她向往這樣的情感，每次提到對戴浩的愛，母親的眼中就會迸發出一種無比美麗的神采，讓那張飽經生活磨難的面孔散發出一種特殊的光芒。

但她也清楚，愛情也是害得她們母女二人淪落到這個境地的罪魁禍首。而她見過公爵夫人寥寥幾面，那個女人眼里所有淤泥一般的瘋狂和嫉妒，也是源于愛。

所以她同樣恐懼這樣的情感。

……更何況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想不到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挺清醒的嘛……”天夢冰蠶訕訕地說道。

“在看什么？”王瑞的聲音從她背后傳來。

霍雨晴轉過頭去。

少年正靠在門框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紅發凌亂的落在耳側，一雙金色的眼睛正專注的盯著她——像是美麗的陽光或是流淌的蜂蜜，或者是任何霍雨晴心中能夠想到的美好的東西。

女孩不由得彎起眼睛，露出一個誠摯而美麗的笑容：“我喜歡這里，謝謝你，王瑞！”

關于報答的話，她一個字也沒有講。

但所有的恩情女孩都會牢牢的記在自己的心里，永遠不會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