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男生宿舍，芬格爾無意識地說著夢話，時不時還發出豬一樣的哼哼聲。

路明非縮在被窩里打著手電認真地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手稿。字跡歪歪扭扭像蚯蚓在爬，筆墨還未徹底干透，信紙的右下角還有兩滴水痕，不知道是淚水還是口水。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就要鉆出被窩把這封真情流露的信放在外面的書桌上。

“你不敢去跟愷撒打架，卻敢半夜出逃？”一道聲音從旁邊冷不丁地傳來。

“鬼啊！”路明非尖叫一聲，伸手抄起手電筒砸向聲音的來源。

“是我。”來人避開襲來的手電筒，走到電燈開關旁將燈打開。

白熾燈刺眼的光瞬間填滿了整間屋子，突然的強光讓路明非有些睜不開眼，但他聽出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路鳴澤！你大半夜干嘛裝神弄鬼！這樣真的會嚇死人的！”路明非的聲音能把窗戶震碎。

“為了逃避決斗，企圖半夜從卡塞爾這座戒備森嚴的堡壘中偷偷溜走。”路鳴澤沒有搭理他，“這在我今年遇到的蠢事排行榜里能排第二名。”

“那第一呢？”路明非下意識地問道。

“第一名是我留給你用來對付愷撒的秘籍你卻用來應付跑步。”路鳴澤的聲音里透著擔憂，“哥哥，你的大腦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積水的？”

“好吧，我把這一切搞砸了。”路明非自知理虧，“可是如果當時不用，我一定會死在那條跑道上的。”

“你如果真累暈過去了，其他人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路鳴澤眼神幽怨，“想不到我們兩個的第一次融合竟然是為了跑步！”

“融合？”路明非一愣，“我當時只感覺一股力量從身體里涌出，渾身使不完勁，原來是被你給鬼上身了。”

“喜歡嗎？那種擁有力量的感覺，只需要四分之一的生命，就能永遠掌控哦。”路鳴澤手掌虛握，似要抓住整個世界。

“那能打敗囂張哥然后直接讓我通過體能測試嗎？”路明非瞪著死魚眼。

“你的野心就只有通過體能測試嗎？”路鳴澤痛心疾首。

“所以能嗎？”

“不能。”

“那還是算了。”路明非翻了個白眼，“還以為有多了不起呢。”

“咳咳，不過對付愷撒還是綽綽有余的，附帶還可以幫你把諾諾搶回來哦。”路鳴澤轉移話題。

“你不要在這里亂說，我對諾諾可沒有任何想法！”路明非狡辯，“而且先把人揍了，再把人家女朋友搶了，這是妥妥的惡霸行為吧！”

“你叫囂著要挑戰愷撒的那天其實是諾諾的生日。”路鳴澤說，“人家好心邀請你去參加她的生日晚宴，結果你不僅沒祝諾諾生日快樂，還砸了人家男朋友特意給她準備的場子。”

“啊！那天是諾諾的生日，她怎么沒告訴我，我都沒提前準備禮物，現在補上還來得及嗎？”路明非心中一喜，完全忽視了路鳴澤的后半句話，“諾諾果然還是把我當朋友的。”

“我覺得你可以換一個暗戀對象了，人家兩個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哪里輪得到你這條舔狗。”

路鳴澤坐在書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路明非，“女神丟兩根骨頭，你就覺得：哇，女神心里果然是想著我的。于是伸著舌頭沖人家搖尾巴，說骨頭好好吃，謝謝女神。我本來以為陳雯雯的教訓已經能讓你醒悟了，結果你還是死性不改，活該讓人當魚養。”

“喂！過分了，罵兩句就算了怎么還搞人身攻擊！”路明非漲紅了臉梗著脖子沖路鳴澤叫道。

然后他又突然嘆了口氣，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好吧我承認我是對諾諾有好感，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只是覺得她踢開電影院大門替我解圍的那一幕真的很帥，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使，只不過那個天使是開著法拉利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來的。”

“從來沒有人替我這樣出過頭。”路明非神情有些落寞，“她就像闖入我灰暗世界里的一抹光。”

“初中的時候班里同學經常在背后悄悄議論我，他們說我爸爸媽媽之所以從來沒有給我開過家長會，其實是因為他們早就離婚了，沒有人愿意要我，才把我扔在叔叔嬸嬸家的。”

路明非低著頭看自己的雙腳，“后來我和那個造謠的人打了一架，我把拳頭揮在他臉上的時候覺得很痛快，我覺得只要我打碎那些流言蜚語，就再也不會有人在背后說我是個沒人要的小孩了。”

“但后來學校叫家長，嬸嬸把我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拽著我去跟人家道歉，讓我幫人家做值日，因為這樣可以少賠點醫藥費……回到家之后，我聽見夜里她和叔叔商量，說是不是我爹娘真的在國外離婚了沒告訴他們，以后還有沒有人給我付生活費……”

“后來整個星期我都在幫那個家伙做值日，晚上回到嬸嬸家要先給家里每個人盛好飯，吃完飯還要刷鍋洗碗，洗衣服拖地。”

路明非抬起頭，笑得很難過，“吃飯時嬸嬸跟我說：這個月你的生活費快要用完了，你的生活費我可是一直都是單存起來的，可從來沒有亂用。”

“晚上睡覺時我表弟跟我說，要是我的生活費下個月不寄來我可能就得搬出去了，這樣他就能自己一個人住一間屋了……”

“哥哥。”路鳴澤輕聲說，“你并沒有做錯什么。不用怕，從今以后你不會再是自己一個人了。”

“哈哈，有我吶！我會替你出頭的！”路鳴澤跳下書桌，大力給了路明非一個擁抱，“任何人想要欺負你，我都會狠狠給他一拳！保證打飛他一嘴爛牙！”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路明非一愣，下意識就要把路鳴澤推開，但當他低下頭時卻突然停住了。

那雙明亮的眼瞳中此時充斥著怎樣的悲傷和孤獨，僅僅只是對視一眼，就讓人感到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哀傷。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雙手輕輕環住他，就像抱住了那個曾經無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