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解憂說完，盯著碗里的澄白的米湯，能看到發(fā)梢在里面微微浮起，隨著她的鼻息在碗邊緩緩移動。

她這次做的已經(jīng)夠明顯了。

但是許誠只是淡然地看著她，也不說話，也不上手。

氣氛一時間有些怪異。

哪里來的酸臭味？

李貞凡嗅到空氣中一種不對勁的曖昧氣息，佯裝不解，起身把凳子往后面一拽，離得遠遠的，給兩人留下充足的交流空間。

啊……

這大白菜都把白菜葉遞到嘴邊了，就怕他這師兄不會拱上去。

事實果然不出他所料……

只見他師兄夾了口菜，裝作沒看見一樣，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你頭發(fā)掉碗里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劉解憂沉默，讓步一會后，再進攻一步。

“跟你沒關(guān)系，但是得找人用手撈出來。”

“……你自己應該不需要別人幫忙的。”

“我……”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劉解憂微閉雙眸，深吸口氣，把頭發(fā)絲撩到耳后。

剛把手放回去，又當著許誠的面，一不小心把發(fā)梢蹭進碗里。

許誠依舊沒動作。

李貞凡坐姿吊兒郎當，看看相處模式怪異的兩人，左胳膊肘搭在椅背上，右手給許誠豎了個大拇指：

“師爺，您可真是裝糊涂的高手。”

許誠掃了李貞凡一眼，也沒說話。

就看著劉解憂朱唇蹭著碗沿小口小口吃飯，發(fā)絲粘連在嘴角也不管，面無表情，看著總有些悶悶不樂。

把她泡在碗里的頭發(fā)絲掛到耳朵后面，手背又不小心蹭了下她軟軟彈彈的臉頰，看著她頭上那撮呆毛，終于忍不住在她頭上擼了一把。

劉解憂整個身子一把子僵住，心跳登時加快幾分，垂下眼眸，卻看見倒映著的那雙深邃瞳仁中的黑暗縮小了幾分。

她在……緊張？

不對……

緊張的是碗里的倒影，漢家的公主從來不會緊張。

但是她最開始只是……只是想讓許誠撩一下頭發(fā)，沒其他想法，怎么就直接上手摸頭了？

想仰頭跟許誠對視讓他撒手，但整個身子都軟的有點使不上力氣，連仰頭都不想仰了。

他順著她的頭發(fā)擼，有種怪異的舒適感。

能感受到不斷有和煦的暖流從頭頂流經(jīng)脖頸，再隨著血液迸進脖頸，流經(jīng)心臟……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了，只能聽到她耳邊強有力的心跳聲。

再然后就是脖頸變得滾燙，有軟和的棉花堵在喉口中，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劉解憂假裝在喝湯，什么都沒看見，但碗邊不斷吞吐的泡泡卻在此時出賣了她。

有點……不想讓他撒手了……

不對……

我到底在想什么。

許誠看著她逐漸泛紅的脖頸和在下面無處安放到抓裙角的雙手，不由得嘖了一聲。

他看出來了，這位和親公主就是高攻低防，一上手一個不吱聲，跟個鵪鶉一樣。

不過有一說一，這小鵪鶉的手感確實不錯，就像跟小貓順毛一樣。

“我……我想去洗個頭。”

“我記得你上午剛洗過一次來著……”許誠把爪子收了回去，突然又看到剛壓下去的那撮呆毛又豎了起來。

嘿……

這什么玩意？

摁不下去了是吧？

“我不記得我剛洗過……”劉解憂側(cè)開發(fā)燙的臉頰，踱步離開餐桌，看她那背影，總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對著鏡子長呼口氣，掌心貼在臉頰上給臉蛋降降溫。

她現(xiàn)在耳朵邊好像有一黑一白兩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人在相互打架。

掐架的內(nèi)容大體如下：

“鏡子里這個人是誰，脖子怎么這么紅？”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因為漢家的公主永遠不會緊張。”

搖搖腦袋把兩個小人晃走，劉解憂水龍頭打開佯裝洗頭，但又怕浪費水，拿了個盆接住，留著下回沖個涼水澡用。

回憶著剛才的感覺，她試著攤開掌心，把手輕輕按在頭頂上，照著許誠擼頭發(fā)的手法照貓畫虎一邊。

沒有剛才的感覺了。

又遇見了那個問題：

不止是撩頭發(fā)的感覺不一樣了，摸頭的感覺也不一樣了。

明明都是人的手，差距在哪里？

還有就是……

劉解憂又盯著鏡子看了看。

許誠摸她的頭的時候，頭好癢，還是那種頭皮發(fā)麻宛如有電流竄過的癢……

感覺要長東西了。

……

“師兄，你上回給我P的那個斗地主的飛機，害人不淺啊……那段時間我媽天天數(shù)落我，讓我趕緊忙完回去見見對象，幸虧我求著導師潤去首都開會的時候帶上我，要不然我真得被我媽嘮叨死……”

許誠夾了口菜，然后開口道：

“你給我爸媽當內(nèi)應，我反過來你爸媽當內(nèi)應……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太喜歡把自己的情況告訴我爸媽，所以我只能說這是你應得的。”

李貞凡把凳子往前一挪，就是稍微興師問罪意思一下，也犯不著一個話題來回扯，他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的是許誠那個女朋友。

喝啊……

長大了。

他高中就跟許誠認識了，那時候許誠整個人都是孤僻到有點不會說話，還是他跟著許誠考到一個大學，天天給師兄導……開導出來，才讓師兄稍微學會試著跟人說說話。

但本質(zhì)上性格還是別扭，不想被家里人管，不想找對象，覺得自己一個人過得就很夠了巴拉巴拉的。

有菜湯濺到桌子上，李貞凡拿出紙巾擦了一遍，讓桌子干凈一點，滿意地點點頭，這才繼續(xù)跟許誠聊天：

“師兄，我直覺一向很準，你應該喜歡她吧？”

許誠掃了眼李貞凡桌前放的一個塑料杯，里面盛了李貞凡下午回來時墊肚子買的豆?jié){。

放了半天，里面已經(jīng)有些許沉淀。

又往衛(wèi)生間方向瞄了一眼，只能聽到里面?zhèn)鞒龅膰W嘩水聲。

想進去看一眼她是怎么洗頭的……

收回思緒，許誠隨便扯了幾句道：

“我遠房表妹，別想太多。”

“都上手蹭臉摸頭了還能只是妹妹。”

“你這話說的……”許誠抬起眼皮掃了李貞凡一眼：“我直接把你頭按桌子上邦邦敲兩下也算摸你頭，那你說咱倆能是男女朋友嗎？”

李貞凡雙手疊在脖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略微沉思：

“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啊，但你要是好這一口的話……我考慮考慮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