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突如其來的怒喝令墳前的兩人齊齊一愣,而后皆下意識地朝聲音傳來方向看去——
上身穿著白衣,下身則是經典的藍色牛仔褲,腳下踩著一雙登山鞋;
蘊含著怒意的臉龐稱得上一句漂亮,柔順的黑發在腦后盤成了丸子狀以發夾固定。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見到這個女人,那翁繼然可能還會有調侃的心思。但現在在這里,他沒有。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女人,名字叫做陳冬娜。
“……陳小姐,你聽我說,我——”
“辛可菲!”
滿腔怒火霎時間涌上心頭的陳冬娜完全沒有聽解釋的意思,上去一巴掌就抽向了辛可菲的臉龐——
“啪!”
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半山腰的上空,被逮了個現行的辛可菲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皺眉解釋著:“陳小姐,你聽我解釋,我——”
“沒什么好解釋的,是我看錯你了,辛警官。”
氣到胸脯都在起伏不定的陳冬娜眸中流露著毫不掩飾的恨意,視線掃過松開了自己手的辛可菲,隨即落到了同樣懵逼的翁繼然身上:“還有你,翁繼然。個人事個人畢的道理看起來你們都不懂。
“好,很好。
“我會報復回來的,相信我。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們的父母葬在哪里,不然我就是拼了去坐牢也要把你們父母的墳掘地三尺!
“骨灰都不會剩下!”
說著,怒火攻心的陳冬娜下意識地彎腰,一手撫著還沒有隆起跡象的小腹,面露痛苦之色。
“陳小姐,你——”
“滾!”
一把甩開皺眉眉頭的翁繼然,陳冬娜拿出手機,打通了一個電話——“喂?第七局嗎?我要報警。有兩個人挖了我父母的墳墓,我要報警抓他們。
“地點,落谷鎮柏香山;
“挖我父母墳墓的人,一個叫辛可菲,一個叫翁繼然。”
親眼看著她報警的翁繼然與辛可菲彼此對視一眼,皆陷入了沉默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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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
“證據確鑿人贓并獲,連主謀都承認是自己雇傭殺手去殺畢安強,甚至于這個叫魏益飛的殺手你都已經抓到了,你居然還跑到柏香山去挖別人父母的墳?
“還被現場抓了個正著?”
第七局,特別案件調查組,大隊長辦公室。
國字臉的中年男人左眼上蓋著眼罩,右眼下的一道十字疤痕在怒斥時更顯幾分猙獰:“辛可菲,你在想什么?”
男人的對面,老實站著的辛可菲面露尷尬:“抱歉,大隊長。”
“你跟我說抱歉沒用,這話你得去跟局長說。”
獨眼男人敲著桌子冷哼一聲:“我韓景升當不起。”
“大隊長,主要是這個案件還有一些疑點沒有解決。無論是我們現有的證據鏈——”
“不要跟我說這些。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毫無證據支持也沒有搜查令背書的情況下,擅自動手挖了別人父母的墳墓,還被當場抓了個正著?”
“……是。”
咬了咬后槽牙,吞下所有不甘的辛可菲點頭稱是。
看到得力下屬這個樣子,名為韓景升的獨眼男人語氣終歸還是放緩了一些:“這件事是誰提議的?誰動手的?是不是那個叫翁繼然的?”
“不,動手的是我,同意動手的也是我。
“大隊長,這事源頭在我,是我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想要驗證腦海中的那個推斷是否正確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辛可菲抿了抿嘴,毫不猶豫地將鍋盡數攬到了自己頭上:“翁繼然不是警察,他沒有必要承擔這些。”
“你倒是講義氣,就怕翁繼然待會在筆錄里也都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你頭上。”
韓景升起身,雙手背在身后,站在了辦公室那寬大的落地窗前遠眺著下方的高樓:“這個案子盡快了結,我不想再出現任何幺蛾子了,聽到沒有?”
“是,我明白了,大隊長。”
韓景升擺了擺手,被訓斥了一番的辛可菲這才得以全身而退。
“辛隊長。”
“隊長。”
“隊長。”
“……”
走出大隊長辦公室的剎那,一直埋伏在過道兩側的九隊成員們紛紛迎了上來問候著。
“放心,沒什么事,繼續該查案的查案,一條線索都不要放過。”
收拾了一番心情的辛可菲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驅散了同僚們的同時往九隊的辦公區走去。
等她推開辦公區的玻璃門時,翁繼然正坐在她的辦公桌上,手舞足蹈地在向幾個警員比劃著什么。
“那家伙說是他要動手挖墳,把所有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有著一身壯實肌肉的季平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將手里的筆錄遞到了上司的面前:“并堅稱你沒有問題,你是想要阻止他才會搶過鐵鏟。”
接過筆錄的辛可菲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了一下,而后便壓了下來,抬眸看向了翁繼然,問道:“那他現在在干什么?”
“解釋自己為什么要去挖墳,原因是他現在已經確定了陳冬娜才是幕后真兇,否則的話她絕不可能這么湊巧出現在墳頭。”
“那陳冬娜呢?”
辛可菲話音未落,撩撥著自己那頭自然卷的欒世明便已經帶著筆錄結果走了回來,順嘴接茬道:“陳冬娜說她是因為想要離開第七區找個風景宜人的地方安靜養胎,所以才會想著在離開前去一趟自己父母的墳頭,結果沒想到就看到了你和翁繼然在刨墳。”
說著,他也將自己的筆錄文件遞到了上司眼前。
隨意地翻了幾眼,辛可菲不可置否道:“合情合理。”
“你要怎么辦?”
季平與欒世明彼此對視一眼,而后便將詢問的視線投向了她。
“很顯然,我們這位陳冬娜小姐還不夠了解我。”
辛可菲眼神如常:“繼續查,除了親戚以外,還包括她身邊與她走的近的同事朋友全部都查一遍,我賭像她這樣的人一定舍不得那批索菲亞藥劑。”
“明白。”
得到命令的兩人轉身就走。
手里握著兩份筆錄的辛可菲隨即大踏步朝自己的工位走去。看到隊長來的幾名警員頓時散開各忙各的去,留下翁繼然一人坐在桌面上注視著她的到來。
“抱歉,我的問題。”
再次見到辛可菲,翁繼然右手略顯尷尬地撓了撓鬢角:“我知道這么說已經晚了,但真的,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的任性,你也不會被上司叫走。不過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會解釋清楚的,畢竟這件事責任在我。”
“是我的責任。”
一直靜默不語注視著他的辛可菲拉開椅子坐下,也沒順著他的道歉往下說:“我是警察,而你不是。我本應該制止你,但我沒有。”
“……對不起,辛警官。”
翁繼然抿著嘴,舌尖攪動著口腔半晌后,開口道。
“沒必要這么嚴肅,這并不是什么大事,放輕松。”辛可菲將手里陳冬娜的那份筆錄文件遞到了男人眼前:“等抓完她,我們再來談這件事,怎么樣?”
“有什么線索嗎?”
“沒有。”
“那我們怎么抓?”
“最蠢的辦法,一家一家跑。不過在此之前得申請搜索令。在申請令下來之前,你還可以回家多休息休息,好養精蓄銳。”
言及于此的辛可菲眼神無比堅定:“以及,再審審我們手頭上的魏益飛,看看能不能撬開他的嘴問出點什么。”
翁繼然欣然同意。
然后就又碰了一鼻子灰。
直到他晚上回家時,作為殺手的魏益飛對警方所有的審問手段仍舊是愛答不理。
嘴是真他媽的硬。
翁繼然不解。
陳冬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魏益飛這么一個大活人居然會這么硬氣,一句話不說寧愿自己入獄。
就算律賊有幫助其他犯法者的傳統,但也沒必要幫到寧愿自己去頂罪的程度吧?
還是說,就憑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孩子?
翁繼然想不明白。
回到地下車庫,倒車入位的剎那,車燈照亮的一個人影讓正在倒車的翁繼然下意識瞇起雙眼——
一個女人。
白襯衫,黑西褲,手上還挽著個包,包上掛著一件銀灰色的西裝外套。
陳冬娜。
“怎么了,翁大作家,這幅表情。不歡迎我嗎?”
仿佛翹首以盼良久的陳冬娜此刻全然沒了白天那怒氣沖沖的模樣,語意戲謔不已。
“啊,差不多吧。”
下了車,關上門的剎那,翁繼然嗤笑一聲,抬眸與她對視著:“你讓我感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