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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氣

“阿秀說的沒錯,”六姨太打起精神,攬住女兒的肩頭,“沁兒,你如今懷著孩子,可別太難過了,???”

說完,六姨太自己也是紅著眼圈,又是說了句;“那梁建成也是,為什么這樣心狠手辣?傅家的人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他?”

六姨太話音剛落,眼淚也是撲簌撲簌的掉了下來,她雖不受傅鎮(zhèn)濤寵愛,可也畢竟跟隨他多年,打心眼里,傅鎮(zhèn)濤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女兒的父親,她們母女在傅家雖然沒什么地位,可那畢竟也是家,如今一夜間聽到家破人亡的消息,六姨太心中悲涼,眼淚只掉個不住。

良沁不敢太過哭泣,只怕傷著腹中的孩子,她竭力穩(wěn)住自己的呼吸,為母親將淚水拭去。

主樓。

傅夫人剛聽聞梁建成攻破金陵,大屠傅家的消息后,幾乎連哼都沒哼一聲,便是暈了過去。

接連的喪子,喪夫的打擊,只讓傅夫人纏綿病榻,一連幾日都是沒法下床。

傅良瀾在一旁守著,就見母親形容枯槁,臉頰凹陷,再無從前的雍容華貴之態(tài),她躺在那里,與尋常老婦已無太多差別。

傅良瀾看在眼里,心里只覺不是滋味,她心知母親一生心高氣傲,又一直是父親的正房夫人,如今傅家沒落,傅夫人往后只得在江北跟隨女兒,仰仗女婿,這樣仰人鼻息的日子,又讓她怎生能過得下去。

見傅夫人醒來,傅良瀾收斂了心思,附在母親身邊,溫聲道;“母親,您好些了嗎?”

傅夫人看著女兒,一句話還沒開口,眼眶就是濕了,她轉(zhuǎn)過了眼睛,對著傅良瀾道;“良瀾,你父親死了,往后,你再沒娘家可以倚靠,母親……也沒家了?!?

“母親,江北就是您的家,您還有女兒,還有康兒和平兒,還有子菁,您要保重身子?!备盗紴懩闷鹋磷邮昧耸醚劢牵@幾日已是背著母親哭了許多次,娘家遭逢大難,父親連具全尸也不曾留,就連大哥留下的侄兒也俱是被梁建成所殺害,每逢想起,都是讓傅良瀾除了悲痛外,更是滿腔的怒火,想起渝軍,想起梁建成,都是恨得咬牙切齒。

“謝司令,什么時候回來?”傅夫人好容易凝聚了一口氣,與女兒開口。

良沁算了算日子,與母親道:“司令前些天就已經(jīng)從東北動身,此時已在路上了,怕是再過兩三日,就能回到北陽?!?

傅夫人微微頷首,“好,好,良瀾,等著謝司令回來,你一定不要忘了,要司令打過江,為你父兄報仇!”

“母親……”傅良瀾眼圈通紅,聲音沙啞,她心知東北一仗,與扶桑人作戰(zhàn),江北軍大大傷了元氣,短時內(nèi)自是要休養(yǎng)生息,壓根無法揮師南下,可此時看著母親近乎魔怔的眼神,傅良瀾自是什么也不能說,只能輕聲撫慰,過了許久,才將傅夫人安撫住。

離開傅夫人的臥室,傅良瀾一臉疲乏,豈料剛走到會客廳,就見傅子菁守在那里。

“子菁?”看見侄女,傅良瀾上前握住了孩子的肩頭,傅子菁今年已是十四歲,長得快跟姑姑一樣高了,看著這個孩子,傅良瀾不由得想起大哥,想起大哥余下的幾個被梁建成所殺的侄兒,不免悲從中來,只攬著傅子菁的身子,啞聲道;“你怎么來了?是要進去看奶奶?”

傅子菁搖了搖頭,她穿著一聲白衣,兩條長長的辮子上俱是帶著白色的絨花,她看著姑母的眼睛,輕聲道;“大姑姑,爺爺,爸爸,弟弟,他們都被梁建成害死了,是不是?”

傅良瀾眼瞳微緊,只道;“子菁,這是大人們的事,你不要管。”

傅子菁的眼睛里滿是淚水,她不解的看著面前的姑母,“小姑姑當(dāng)初不是嫁給了梁建成嗎?她不是梁建成的姨娘嗎?梁建成是傅家的女婿,我們不是親戚嗎?他為什么要殺我爸爸,又為什么要殺我弟弟?”

傅良瀾的眼淚也是從眼眶里一顆顆的往外滾,她摟緊了傅子菁的身子,說不出話來。

“大姑姑,我想媽媽,我想回金陵?!备底虞辑h(huán)住了姑母的腰,撲在傅良瀾的懷里痛哭出聲。

傅良瀾昂起頭,竭力將眼中的淚意逼回,她撫著傅子菁的后腦勺,一字字的和侄女開口;“子菁,你放心,等你姑丈回來,他會為咱們做主,你姑丈他,絕不會放過梁建成!”

專列于黎明時分,緩緩駛進了北陽站。

謝承東這一夜并未如何歇息,專列快到北陽時,他去了盥洗室,用涼水洗了一把臉,抬起頭,就見鏡子里的男人眉如刀裁,透著淡淡的疲倦。

他扔下了毛巾,烏黑的短發(fā)往下滴著水珠,他走出了包廂,就見侍從守在走廊上,看見他出來,便是恭聲說了句;“司令,咱們已經(jīng)到北陽站了。”

謝承東淡淡頷首,將從侍從手中將軍裝接過,待專列停穩(wěn)后,領(lǐng)著諸人下車。

透過朦朧的蒸汽,就見站臺上立著一個身形苗條,容顏姣好的女子,因著周遭的蒸汽,那女子宛如薄霧中走出來一般,在這清晨格外動人。

謝承東起先并未看清此女的容貌,本以為是傅良瀾,待她走近了些,才看清此女竟是齊自貞。

“司令,您回來了?!饼R自貞的語氣難得的溫婉,她看著面前的男子,輕聲開口;“太太在官邸里照看傅夫人,二夫人懷著孩子,她們兩人都沒法前來,所以,只有我來接司令,還請司令不要見怪。”

謝承東見她穿著素雅,妝容清淡,整個人如同一枝玉蘭般立在那里,頗有當(dāng)年的清麗。

他沒說什么,只點了點頭,吐出了幾個字;“走吧,回官邸?!闭f完,便是向著站臺外走去。

齊自貞看著他的背影,他的背影一如當(dāng)年般魁梧挺拔,而他腳步匆匆,她明白他急著想看的是誰,他的背影看在她眼里,灼痛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兩人同坐一輛車,卻是一路無話,齊自貞低垂著眉眼坐在謝承東身邊,謝承東看著窗外,直到快回到官邸時,男人低沉的嗓音方才響起;“你們母女,最近怎么樣?”

“有勞司令惦記,我和珊兒,都很好。”齊自貞壓下心中的酸澀與不甘,聲音中十分平和。

“嗯。”謝承東不再多說,直到汽車開進了官邸,到主樓前停下,謝承東下了車,齊自貞卻仍是坐在那里,她深吸了口氣,將眸子里的淚意逼回,方才款款的走出了轎車。

傅良瀾與良沁已是領(lǐng)了仆人,一道在門廊下等候,看見謝承東下車,傅良瀾連忙迎了過去,道;“司令,這些日子母親一直病重,我沒能親自去接您,我……”

“不過是小事,不要緊?!辈坏雀盗紴懻f完,謝承東便是打斷了她的話。傅良瀾見他的目光落在良沁身上,便是知趣了閉上了嘴巴,眼睜睜的看著他向著良沁走去。

良沁自東北回來時,身孕還不足三個月,小腹是平坦的,可如今她已是有五個月的身孕,早已顯懷,這幾日因著娘家出了這樣的慘事,她的臉色并不好看,蒼白中泛著憔悴,她站在那里,腰肢卻仍是纖細(xì)的,剛看見謝承東回來,眼眶就是濕了。

謝承東沒有出聲,雖然心知傅良瀾與齊自貞都在自己身后,卻仍是控制不住的走到良沁面前,眼見著她身形纖瘦,臉色蒼白的站在那里,他什么也沒說,只伸出胳膊,一把將她抱在了懷里。

隔了這樣久的日子,又一次觸到他的懷抱,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良沁的淚水一顆顆的落了下來,她顧不得姐姐,也顧不得齊自貞,甚至顧不得周遭的仆婦侍從,她深知自己此時應(yīng)該推開謝承東,可當(dāng)她抬起胳膊,卻是不由自主的環(huán)住了他的腰,將身子緊緊的埋在他的懷中去。

二樓。

傅夫人由著丫鬟扶著胳膊,立在窗前,將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即使隔得這樣遠,傅良瀾面上的落寞之色也依然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攥緊的身上的披肩,眸光狠狠地落在良沁身上,眼見著謝承東擁著她,猶如珍寶般的將她攬在懷中,更是襯出了傅良瀾的凄楚與孤寂,傅夫人看著,只覺心中幾欲噴火,不得不讓丫鬟扶著自己,回到沙發(fā)上坐下。

“老夫人,您喝口茶?!毖诀咔浦捣蛉说哪樕?,心里不安,小心翼翼的將一杯茶端在了她面前。

傅夫人將茶接過,卻一口也沒喝,想起良沁,傅夫人氣得心口生疼,只將茶碗擲在了地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東院。

良沁的長發(fā)松散,一直垂到腰間,溫柔的如同一匹黑緞,她柔婉乖順的依偎在謝承東的懷里,謝承東一手?jǐn)堉募珙^,另一手則是撫著她的小腹,兩人許久都沒有說話。

“瑞卿,”良沁終是抬起眼睛,向著他看去,“你……還生我氣嗎?”

謝承東明白她說的是什么,他的眼瞳深黑,想起她當(dāng)日竟敢大著膽子偷了他的槍,自己一個人去見梁建成,即使如今想來,都是無盡后怕與心疼,倘若她和孩子有一個三長兩短……謝承東沒有繼續(xù)想下去,而是攬緊了她的身子,他盯著良沁的面容,淡淡苦笑;“我怎么能不生氣?我差點被你氣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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