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是抱著一種復雜的心情在路上走著，杜勒剛剛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查查姆受到孤立的原因究竟是如何，李昂很想知道，難道真的如杜勒所說的，和火羽族的歷史傳說有什么關系嗎？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朝著杜勒所說的大長老的居所處行進。

大長老的居所就是當時李昂第一次到這個村莊時前往的那個比周圍稍微顯得高大一些的建筑，它正位于卡爾辛的正中央靠南側一些，臨著不遠就是維持著整個卡爾辛生態的綠洲湖。

現在的天色已經慢慢地黑了下去，氣溫開始急速地下降了，不過路上的人還是挺多，畢竟冷一點還可以多穿一點甚至燃火取暖，但是太熱了的話如果沒有冷水之類的降溫，就算脫干凈了又有什么用。

等到走到了大長老居所旁時，李昂看見了那個所謂的石碑。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風沙的侵襲，原本應該是長方形的石碑已經布滿了坑坑洼洼的凹陷，從邊角處延伸出來的裂紋讓這塊石碑顯得異常的脆弱。天色漸晚，昏暗的光線下李昂對于石碑上那些模糊的刻文無法看得很清楚，回頭看了看，見也沒有什么人注意自己，便在地上隨手撿起了一個干枯的樹枝，右手握著一端，左手在另外一端上輕輕一撫，“噼啪”的聲音隨著樹枝上的火苗響了起來。

搖曳的微弱火光帶著暗淡的光芒將李昂身前的石碑勉強照亮了，整面石碑上刻滿了碑文與圖案，雖然李昂在卡爾辛這么多的日子里，對于當地的語言已經基本上掌握了，但是語言所相對應的文字卻半點都不懂，因為查查姆自己本身也不懂這里的文字。既然如此，李昂便放棄了閱讀文字的嘗試，而是專心看著石碑上的圖案。

第一幅圖案，一群人帶著各種物資來到了沙漠中的綠洲，似乎是準備建造一個聚落。

第二幅圖案，聚落建成后，人們繁衍生息，有人狩獵，有人耕種。

第三幅圖案，有很多人死了，圖案中出現了無數四分五裂的尸體。

第四幅圖案，人們拜倒在幾個古怪的生物的面前，從畫圖上看，那些生物擁有著人一般的軀體，但是身上似乎披滿了羽毛，背后長著一對羽翼，頭部是鳥類一般的喙。

第五幅圖案，人們為這些鳥人獻上了各式的祭品，其中包括一個少女。

第六幅圖案，鳥人們抓著少女飛走了。

這些便是全部的圖案了。

“原始的自然神靈崇拜與活祭嗎……”李昂一邊看著一邊分析，“看這些鳥人，大概就是火羽族崇拜的圖騰物了吧，倒是沒想到火羽族還有這種習慣，這可比他們的表現看上去原始的多了。火羽族這個名字大約就是如此而來的吧，這種鳥人的是什么的象征物呢……大型食肉猛禽嗎？”李昂越想越不對，“不，在沙漠這么長的時間，別說大型的食肉猛禽了，就連最一般的雜食性的雀類都沒有見過，這方圓幾百里內，怕是連根鳥毛都沒有，又怎么會產生這種類似鳥類的崇拜物呢，除非……”他想起了當時在火山內的巨大生物，這個世界內的生物跟地球上可是遠遠不一樣的，“這種鳥人是真的存在的嗎？那么杜勒的意思是？”

李昂又仔細地看著第五幅和第六幅的圖案，“活祭……少女……難道說是查查姆她……”

“異鄉人，你知道你現在看得是什么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李昂的背后響起，李昂轉過身，正是大長老持著手杖立在他的身后。

“大長老。”李昂向大長老微微躬身行禮，對于同意他這個異鄉人留在卡爾辛的大長老，李昂還是抱有一定敬意的，“這個石碑上……是火羽族的傳說嗎？”

“傳說嗎？”大長老持著手杖走近了那塊石碑，雖然在這個年齡段里，他的身體稱得上是硬朗了，但是即使如此，歲月也是不饒人的，他的視力已經衰退了很多了，李昂手上那暗淡的火光并不能使大長老看清石碑上的內容，他用手撫著石碑的表面，感受著其上的文字圖案以及無數年來風沙蝕刻留下的痕跡，“這上面記載的并不是傳說啊……”大長老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的說道。

“那是……”李昂對于石碑上的內容總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這上面記載的使我們火羽族的歷史啊。”大長老放下了石碑上的手，轉向李昂說道，“不知道多少百年，多少千年來的歷史啊。”

“歷史？”李昂想起了杜勒的話，他也說那是火羽族的歷史，“難道這上面的事都是真的嗎？”

“沒錯，這是過去的記載，也是未來的預言，是我們火羽族的宿命。”大長老輕聲地說。

“那么這些呢？”李昂的手指著石碑上的第五個和第六個圖案，“這些以活人作為祭品的活祭呢？”

“這些也都是真的。”大長老嘆了口氣，“每隔一百年都會發生一次的真實。”

“您的意思是……”李昂覺得有些不妙了，“每隔一百年，你們都會獻上一位……少女作為祭品給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嗎？”

“他們……不是怪物，”大長老說道，他的表情有些黯然，“它們是火羽使者，是沙漠之神的使者。而且，我們也不是獻上祭品……是它們要來這里索要啊……”

“這些鳥人……火羽使者難道是真的存在的嗎？”李昂問道。

“沒錯，我曾經見過它們……”大長老那布滿皺紋的臉上似乎皺紋一下子更多了，“上一次的祭品……正是我的妹妹，我親眼看見那些火羽使者們飛來帶走了我的妹妹，而我什么都不能做……”

“你們……就不知道反抗嗎？”李昂對大長老這種不作為的行為微微有些憤怒，“面對自己的親人被帶走就這么無動于衷嗎！”

“它們是神的使者啊，凡人是無法與之匹敵的。”大長老說道，“你看見了石碑上的一幕了吧，反抗它們，除了給我們自己造成巨大的傷亡外，什么也做不到。”

李昂看著第三幅圖像，上面全是四分五裂的尸體。他皺著眉頭再次問道：“就算是不敵，你們沒有打算遷出這片沙漠嗎？”

“我們不能。”大長老搖了搖頭，“我們火羽族的宿命就是留存在這片沙漠之中。我們的祖先生活在這里，我們的子孫也生活在這里。我們不能只為了一個人而違背我們的祖訓。”

好一個迂腐的家伙，李昂想道，他突然想到了查查姆和這個的關系，連忙問道：“那么大長老，上次這些……火羽使者出現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大長老看著李昂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道：“你是為了查查姆才這么問的吧，異鄉人。上次火羽使者降臨之時……正好是一百年前。”

“什么！”李昂吃了一驚，一方面是他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大長老既然可以親眼見過上次火羽使者，那么此刻的他至少也有一百多歲了，另外一方面，大長老的意思表明的很明白了，“你們要讓查查姆作為這次的祭品嗎？”他憤怒地喊道。

“沒有人說要讓她成為祭品。”大長老輕聲地說道，“但是也沒有人愿意獻出自己的女兒。火羽使者只接受十幾歲的少女……”

“你的意思……”沒有人愿意獻出自己的女兒，但是查查姆呢？查查姆已經沒有親人了，所以將她作為祭品的話，就沒有人傷心了嗎？

“我們沒有任何人去逼迫她。”大長老說道，“她要是想逃避這個命運的話，只要在火羽使者降臨之時離開這里，我們自然會選出其他的女孩……畢竟她是我們這里最好的獵手……”

“這件事……”李昂強迫自己保持著冷靜，“查查姆她知道嗎？”

“你覺得呢，異鄉人。”大長老平靜地說。

查查姆當然知道，李昂想起了查查姆最近那異常的表現，而且她……不打算逃避。

“這種事，我不會允許的。”李昂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們沒有人愿意見到這種事發生。”大長老也說道。

“但是你們卻無動于衷，”李昂激動地說道，“說是沒有人愿意，但是你們都是眼睜睜地看著的吧！”

“……唉……”大長老似乎還是想說些什么，但是最后還是搖了搖頭，轉身向自己的房子走了去，但是才走了幾步，他突然又停了下來，說道，“如果你不愿意見到這樣的事的話，異鄉人，就去勸勸查查姆吧，讓她離開這里……”

“讓她離開這里……”李昂依然激動地說道，“然后看著你們獻出另外一名女孩嗎？”

大長老不再說話，而是徑直走回了自己的房內。

“可惡！”李昂扔掉了手上早已熄滅的樹枝，也轉身向查查姆的房子走去，他還是想要阻止這樣的事發生……但是他現在還一時想不到該如何阻止。

就在他要回到查查姆的房子的時候，李昂發現查查姆房子的門口處站著一個小男孩。

“啊，是你。”那個男孩看上去大約還不到十歲，他見到了李昂，立刻喊道，“你就是那個……查查姆帶回來的異鄉人嗎？”

“嗯，是我。”李昂走近到男孩的身邊，“叫我李昂好了，你有什么事嗎？”

“李昂……”男孩反復地念了幾遍李昂的名字，然后又說，“我叫塔姆，你知道查查姆去哪里了嗎？”

“查查姆應該是出去打獵了，現在還沒有回來。”李昂說道，“那么，塔姆，找她有什么事嗎？”

“查查姆打獵去了嗎……”叫做塔姆的男孩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失望，然后他舉起手中的一個袋子，遞給李昂說道，“這是媽媽從湖邊的林子里摘完后腌的果子，我偷偷拿了一點，你幫我留給查查姆好嗎？”

李昂結果了塔姆手里的袋子，里面沉甸甸地，似乎裝了不少，“可以，但是你……”

他還沒有說完，塔姆抬頭看了看天色，連忙打斷李昂說道：“這么晚了，我再不回去爸爸媽媽就要生氣了。”然后轉身就向卡爾辛的中央跑去了。

看著男孩的背影，李昂有些奇怪，查查姆應該是被整個村莊都孤立了的，但是為什么這個叫塔姆的男孩還會想著給查查姆送東西呢。

站在查查姆房子前大約過了不到半個小時，一個少女聲音突然從一側響起。

“李昂！”查查姆別著折疊弓，背著一個大背包走了回來。

看著少女的笑容，李昂心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提起了手中的袋子：“查查姆，有人送了禮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