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四柄刀穿透云層之時，遠在望京的老人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眼：

“喲～沒想到這次，還是個有些道行的。”

一旁正吃著糕點的女童聽了，當即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迫不及待地問道：

“國師爺爺，為什么這么說呀？”

“呵呵，靈兒，這神罰三刀啊，一般可不是指三刀。”

一聽到女童甜甜的叫聲，老人臉上就不由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神罰三刀，每三刀為一落。”

“如果違逆天意不算嚴重，只是稍稍影響的話，便只會有一落。”

“扛得住因果全消。”

“扛不住身死道消。”

“而若是違背天意很嚴重的話……”

老人稍稍頓了頓，才緩緩說道：

“那就是一落接一落，一落強過一落，永無止境，直至身死魂滅，打入十八層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明明是淡淡地語氣，但老人話語中的內容，還是讓女童縮了縮脖子。

“所以，靈兒啊，日后你長大了，修習有成之后，可千萬不要仗著修為高深就去違背天意。”

“胳膊擰不過大腿，眾生皆在神庭監察之下，無人能避免吶！”

老人的語氣充滿感慨。

“那……國師爺爺，這個神罰三刀，扛住最多的修行者是誰呀？”

女童回了回神，好奇地問道。

這好奇中，還帶有一點崇拜。

在這個年紀，那些敢于反抗強權的英雄人物，向來是孩子們崇拜的對象。

“最多的啊……”

老人眼中浮現出一絲追憶之色。

“那當屬八十年前的那位了……”

“八十年前的那一次，他扛住了四落，在天星湖，血戰于天。”

“然人力有窮盡，他終于還是在第五落時身死道消。”

“一點真靈還被抓入地府，永世受刑……”

沒有說名字，老人只是淡淡的陳述。

但女童還是從中聽出來老人的惋惜和一絲敬仰。

“那國師爺爺，那個人叫什么名字呀？”

“那個人的名字，在府內的某冊竹簡上有記載，這需要你自己去找。”

“好呀！那我現在就去！”

“去吧。”

老人滿臉微笑地看著女童蹦蹦跳跳地跑下樓，又看了看天際，不由得嘆息一聲：

“看來真是人老咯～”

“竟然也變得這般多愁善感。”

“唉……”

……

柳州，伐木壯漢看著落下的第四刀，眼中惋惜更盛；

泉州，老乞丐第一次放下雞腿，瞇著眼看了一會兒，但還是搖了搖頭；

錦州，老觀主叫來一名道人，吩咐了幾句后，目光便定格在龍王縣方向，一動不動。

陽州，有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停下手中的毛筆，踱步至窗口，望向天空。

……

隨著第四柄神罰之刀的落下，大豐三十六州，有越來越多的人關注著這一切。

他們有的惋惜，有的憤怒，有的遺憾不已，也有的幸災樂禍。

但更多的，則是好像在看一只螻蟻如何徒勞的掙扎。

目光淡然，神情冷漠。

……

樹蔭下，方源正觀察著手中一片落葉的紋理，神情專注。

前世的時候，他聽過一句話，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那時，他確實沒有找到。

而今生，到了這個有玄奇道法的世界，他忽然想到，若是有法術能逆轉時空，將前一秒的落葉拿到現在，那這本身就是同一片的落葉，是不是完全相同呢？

……

“小道士，我之前教給你的喚風法術，你學會了嗎？”

花衣跳到他的掌心，大聲問道。

聲音清脆，如山泉叮咚。

“勉強會一點點。”

方源知道她說的是初見之時的約定。

他交給花衣控物術，而花衣則是交給他最開始壓下雜草，露出小徑的法術，名為喚風。

“哦！快使出來看看！”

見方源如此說，花衣當即就激動起來。

“好，那我就在‘師父’面前露一手了。”

言罷，方源一揮衣袖，一股狂風頓時拔地而起。

這狂風吹向前方，卷起官道上的片片落葉堆至道路兩側。

一時間，前面很長一截的官道都變得干干凈凈，連一絲塵埃都很難看到。

“哦！小道士你好厲害！”

花衣蹦蹦跳跳，看著比自己學會了法術還開心。

“都是‘師父’教得好。”

方源也是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而下一息，在一人一鳥都未察覺的地方，在他們的頭上，三柄透明但隱約可見的刀刃以極快的速度從天而降，瞬息沒入了方源頭頂，掀起一陣細細的微風。

“咦？怎么有點癢？”

方源抓了抓頭頂，那股瘙癢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有些不對……”

片刻后，他眉頭微皺，目光掃向四周。

要知道，自他修行《神龜經》以來，身體就仿佛具備了清潔避塵的效果，可謂是萬林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而且，不僅身外的塵埃不沾，身內也不會產生污垢。

自然，皮膚瘙癢這種問題也從那時便與方源無關。

但今日，相隔不長的時間內，他竟然感覺到兩次頭皮發癢，第一次很輕微，第二次則要稍微重一點點，雖然都很快就消失了，但還是讓他起了疑心。

當下，他立即決定分出一部分精力觀察四周，看看到底是何原因。

……

神界。

重新坐回圓桌，三個人再次沉默了，而這一次沉默的時間，要比之前長得多。

“莫非，那違逆者身上，有什么避劫的法寶？”

半晌，吳神將才忍不住，率先開口。

這一次，沒有人再說什么沒有斬中之類的話了，這次他們都親眼看見，那三柄神罰之刀，是真真切切沒入了那道袍青年的身體里。

“恐怕是這樣的……”

一旁的劉仙翁思忖片刻，緩緩點頭。

眼前這種情況，也唯有這種理由能解釋得通了。

“蔣道友，可有什么看法？”

劉仙翁轉而向巨漢問道。

“不論什么法寶，終有其極限所在。”

巨漢裁決天官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本官倒要看看，他那法寶，能擋得住神樹幾落！”

說話間，他的目光轉向巨樹的枝椏，那里，四枚紅色晶體正在緩緩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