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爾我呀,馬上要被好室友打至跪地了。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阿泰爾·金,于進入西部大訓練場前心跡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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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不只是戰士。他們在漫長的人生中修習人類的全部知識,直到成為自己研習的某一或多領域的專家。他們被設計為人類知識的保管者,每一個都是淵博的學者,行走的圖書館,人類文明活著的寶庫。
禁軍全都是戰士。要在戰亂不止的銀河中守衛知識、捍衛文明,精于戰事是必然的選擇。每一名禁軍,無論是否以武力見長,都是能征慣戰的武士。即使他們中性情最溫和的人,也總會放下書卷,把大量時間揮灑在訓練場上用于磨礪武技。
所以當赫利俄斯提出去訓練場活動筋骨的時候,阿泰爾虎軀一震。
自知對戰斗毫無經驗的他本想要立刻推托的,但他也好奇禁軍戰斗時的英姿,于是半秒的猶豫讓他敗北。
他被赫利俄斯拽到了大訓練場。
位于皇宮西區的大訓練場呈橢圓形,龐大的場館依山而建,仿佛古代斗獸場的復刻,又十足地將前人威儀的氣勢發揚光大。訓練場的正門是一座擁有十三道拱門的高大建筑物,也如羅馬廣場上凱旋門般紀刻著功勛。
自覺不在眾人監視下了,阿泰爾將好奇的目光投向過去從未見過的宏偉場景。
“你發現什么狀況了嗎?”赫利俄斯注意到身邊人的心神飄蕩,盡職地發問道。
“哦,只是困惑。我不記得這里有這么大一個露天訓練場。”
“因為它修建于叛亂后。它是設備最完善訓練場之一,也是同級別中占地面積最大的。半世紀哀悼通常在這里舉行。”
“半世紀哀悼?我從未聽說過。”
“也是在大叛亂之后才開始的傳統,為了紀念萬夫團從失去帝皇的哀傷中振作,重新開始整裝武備。它是禁軍內部的聚會,由統領、護民官或者長者發起,身處泰拉的禁軍響應召喚聚集到這里,相互切磋,同臺競技,以悼念祂的離去和先烈的犧牲。”
“嗯,聽上去很像帝國之拳的刀鋒盛宴(Feast of Blades)。”
“是這樣。但我們中大多數人拒絕承認它來自阿斯塔特的習俗。”赫利俄斯看向阿泰爾,眼里有光,語氣平常,“不過我有一點奇怪。刀鋒盛宴是第七軍團子團間舉行的活動,它發生在阿斯塔特圣典生效軍團被拆分之后,換而言之,也在大叛亂之后。我并未和你提過此事。”
明顯,阿泰爾犯了一個細節上的錯誤,但他很坦然地予以回應:
“在原體時代,阿斯塔特間的光榮角斗如此常見,甚至是軍團聯誼的保留項目。刀鋒盛宴,百戰盛宴,紅砂集會,八角籠大擂臺,叫這叫那或者叫其他五花八門不同的名字,這樣的比武有什么太大區別嗎?我不知道你說的戰團間的聯賽是什么情況,但想來是沿用了曾經某場武斗大會的名字吧。”
“原來是這樣嗎?”
赫利俄斯鄭重地點了點頭,將歷史的細節記下。
阿泰爾悄悄松了一口氣。
“所以你曾在第七軍團隨軍出征?”
“嗯……記憶里確實有很多明黃色的阿斯塔特。”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大訓練場。赫利俄斯嗅了嗅場中的空氣,放過了被追問得瑟瑟發抖的阿泰爾。他輪轉戰戟,揮舞兩下,勁風掃到阿泰爾臉上。
“開始嗎?”
他問。
阿泰爾兩手空空。阿泰爾兩手一攤。阿泰爾兩眼巴巴。他把自己的武器落在了赫利俄斯的房間里。
赫利俄斯將戰戟末端往沙地上一頓。阿泰爾被他身前突然亮起的銀色光芒驚了一跳。空氣因為被迅速抽空又填充而滋滋作響,阿泰爾看著他身前突然出現的武器架不知所措。
“挑件你順手的。”
阿泰爾小心地靠近,拿手指對著一排劍刃戳來又戳去。
“不急,慢慢嘗試,總會有感覺的。”
阿泰爾拿起了一柄長戟。這柄金色的長戟和禁軍制式守衛者長戟非常相似,重量一致,運作方式也一致:爆彈槍與長柄冷兵器的組合。只不過這柄長戟沒有安裝力場發生器,是專門用于訓練的器材。彈夾是空的。
阿泰爾握住它,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就像他觸碰其他武器時一樣感覺平平。
抱著最后一點幻想,他猜測身體本能只在動作時有所反應。他模仿赫利俄斯的動作輪轉戰戟,并添加了一個刺擊動作收尾。
然后呢?然后什么也沒發生。他的身體沒有如他期望的那樣自動做出下一個動作,他期待的身體本能就像完全不存在。
他尷尬地轉向赫利俄斯。
“我遇到麻煩了。”他搖了搖手中的戟,動作笨拙地不像是拿著一件武器,“我不會戰斗了。”
赫利俄斯臉上飄過一瞬間的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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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嗎?”
“王座在上啊,一個禁軍衛士是如何說出自己不知道如何戰斗這樣的話的啊!”
“霸權之塔里兩支盾衛連都沒能堵住他,一掌打飛我頭盔時可沒見他這么說。”
“不信。一點不能信。”
“看他拿戟舞起來的那兩下,是個高手啊。”
在通訊器里禁軍們的紛紛議論中,一聲輕笑響起。它只在特定的秘密頻道上呼叫,只能被特定的人聽到,仿佛一個女子捂嘴哧哧偷笑。
‘你的警告沒有起效,你看他們一個個都被感染了,才半天的功夫,就已經開始像休沐的凡人一樣吵吵鬧鬧了,而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變化。’
‘這是預料中的狀況,所以我才把他們全都納入了計劃中,我們都很清楚,每一個和他有過接觸過的人都不能被忽視。’
‘這便是你說的很好的隔離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行動?’
‘等到那小子覺得自己又行了的時候。我還沒有卑鄙到挑唆一群戰斗老登毆打一個握不住刀劍的小東西。’
‘哈,不要怪我多說,但你自己也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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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依然認為你自己不會戰斗?”
他怎么可能會呢?阿泰爾堅定搖頭。
赫利俄斯飛速思考起來。他無法想象一個身穿金甲的人不會戰斗,也不相信阿泰爾的自述。所以他向阿泰爾示范了一遍基礎的劍術和矛術,簡單地講解了動作要領,就讓阿泰爾自己嘗試,他站在一邊觀察。
他撇了一眼計時。自阿泰爾開始練習已經過去了八個泰拉時四十八分鐘,他沒有挑出任何技術問題。
那么還是心理原因。他那不幸的室友被孱弱的心境困住了,精神上的枷鎖比身體的殘缺更難應對。從一個凡人重鑄為一名禁軍,很多步驟無法在培養罐里解決。殺戮與學習如此重要,這就是為什么成為禁軍的試煉總是被鮮血浸透。
“那么讓我們換一個練習方式。”他提議到,“試試對抗練習,也許在戰斗中你自然就能想起來了。”
“和誰?”阿泰爾警覺起來,“和你嗎?”
“你剛剛還說自己不會戰斗,現在就想和我對抗了?”赫利俄斯嘴角抽動了一下,可能下意識想笑,然后又恢復了嚴肅的平靜,“我是受誓言約束的,在完成使命之前,我不能與你站在對抗的位置上。你可以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阿泰爾緊繃的身體又放松下來。直到他看到了赫利俄斯召喚出來的對抗教具。
“不不不!我還沒做好準備!快把他們拿走啊啊啊——”
眼見著戰斗機仆磨刀霍霍步步逼近,阿泰爾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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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被機仆圈踢的那種事情不要啊!我的好室友啊,哪怕你自己動手呢!
——依舊是阿泰爾·金,于大訓練場驚恐逃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