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單從天臺上下來以后，簡單收拾了一下，就立即離開了基地。

除了楊小光以外，他沒有和任何人告別。

走之前，他找到楊小光：

“楊小光，我這條命是你給的，以后，有什么事情盡管找我。”

“雖然，我現在一無所有，還欠了一屁股賭債。”

“但我一定會東山再起，重獲新生的。”

楊小光沒說什么，將那個空了的藥瓶遞給了中單，然后送他到樓梯口。

臨分別時，中單有些不好意思的問：

“那個，我發酒瘋的時候，沒說什么吧？”

楊小光回憶起他被自己摁在地上的時候的夢囈，笑著搖了搖頭：

“放心，我啥都沒聽見。”

中單漲紅了臉，揮手道別。

楊小光回到宿舍，花了很久才將心情平復。

“算了，不去想這些事情了，先吃飯再說！”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算算時間，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易樂孤就拿個外賣，怎么到現在還沒回來？

說曹操，曹操到。正想到這，易樂孤便推門而入。

“光哥，我在門口看到中單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嗎？”

“剛才有，不過現在沒事了。”

說話間，兩人將包裝拆開，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引得人食欲大增。

現代人吃飯，哪有不玩手機的？易樂孤點開手機里的粉色視頻軟件，刷了起來。

一個視頻突然闖入他的視線：

“震驚！一劍霜寒十九州，LDL選手高光一刻！超帥五殺，解說驚呆：牛逼！”

作者是一個叫火鍋君的up主。

易樂孤沒有多想，隨手點了進去。

“嗯？這視頻怎么瞅起來這么眼熟呢？”

他放下筷子，點開全屏，再仔細一看——

我去，這不是昨天那把比賽嗎？

此時，視頻上方劃過幾條彈幕：

“這AD這么菜，感覺我上我也行。”

“這打得是什么啊，怕不是真金白銀局。”

“高能指路2:39”

易樂孤發動厚實表皮，選擇性無視了前兩條彈幕，點擊了后面的時間戳，跳轉到視頻后半段。他看到了自己操作的沙彌拉，在墻邊卡視野停下，然后閃現回頭反打。

再然后，就是楊小光的皎月五殺。

易樂孤目不轉睛的又一次看完全程。即使已經是第二遍看了，他還是被楊小光的操作與表現給震撼到了。

這里的彈幕數量也十分夸張，密密麻麻的幾乎將視頻畫面全部遮蓋。

退出全屏，易樂孤翻了翻評論，大多數都是表達震驚和夸贊的。

“臥槽，這也太帥了！”

“這個解說反應好快，說的詞剛好能對的上。”

“這不得評個年度集錦top1？”

當然，也有少部分細心的觀眾，發出了質疑。其中一個評論這樣寫道：

“我去看了原回放，怎么感覺藍色方龍魂一拿，就和換了人操作一樣？該不會有貓膩吧？”

底下有人回他：“這是LDL倒一倒二之間的比賽。二十分鐘前猛地很，二十分鐘后就萎了，不會運營，是這些次級聯賽隊伍的通病。”

又有人發言：“我反倒覺得紅色方有毛病，敢進黑漆漆一片，一個視野都沒有的敵方野區，說是假賽我都信了。”

“你別說，以次級聯賽的調性，還真有可能是假賽。”

越來越多的評論出現，樓層數量快速增多。

易樂孤隨手給最后一條評論點了個贊，然后離開評論區，將鏈接發給楊小光：“光哥，你快來看這個視頻。”

楊小光聞言，拿起自己的手機點擊易樂孤的分享。然而，點開后，卻顯示視頻已下架。

“點不開啊。”

“啊？怎么會？”

易樂孤刷新一下，發現自己也點不開這個視頻了。

“這是什么情況？”

……

“這是什么情況？”

火鍋君坐在電腦前，十分不解的看著系統發來的視頻下架通知。

他剛才看著自己發出去的視頻，沒一會兒熱度就蹭蹭的往上竄，心里那叫一個樂啊，都已經在想要開哪一個牌子的香檳了，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視頻被下架了。

“這視頻流量已經爆炸了，都是送到嘴邊的肉了，平臺為什么不吃？”

火鍋君百思不得其解，叔叔不是最喜歡錢嗎？這都能忍住？

他帶著疑惑，撥通了叔叔的電話。

在持續了十多分鐘的電話被掛斷后，他默默關掉了電腦，然后躺回了床上。

“水太深，惹不起，告辭。”

……

不去理會那個沒有看到便下架了的視頻，楊小光起身來到角落，拿著自己的手機。

這手機屏幕雖然劃痕累累，但依然忠實的執行著自己的任務，幾乎很少斷觸罷工。這也是楊小光一直沒換新的原因。

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爸！”

“啊，小光。你昨天那個比賽……”

“放心，我沒打假賽。”

“那就好，那就好！”

“我最快今晚，最遲明天應該就能回去。”

“注意安全，別累壞了。”

“好……有什么事，等見了面再吧說，電話里講不清楚。”

聽著電話里熟悉的聲音，楊小光很快掛斷了電話，不讓哽咽聲傳到對面。

現在，楊小光歸心似箭，只想要趕緊離開這里，回到家鄉，去和這世界上最熟悉的，卻又是最陌生的兩人，再次見面。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爸，媽，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離我而去。”

深呼吸，楊小光很快就將情緒壓下。

徹底平復心情后，他來到教練兼經理所在的房間門外，要在離開之前，拿到自己應得的工資。

“咚咚咚。”

“進來。”

楊小光開門見山：“教練，這個月的工資你是不是忘了發？”

教練沒有開口，而是放下水杯，將一沓合同遞了過來。等楊小光接過，才說道：

“這是你當初加入21的合同。”

“怎么？有什么問題？”

“呵呵，問題可大了去了！你自己看看第二十二條，寫的是什么。”

楊小光翻開合同，仔細研究了一會，然后……

然后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

真是嗶了狗了，這些條條款款，拆開成一個一個漢字，楊小光還是能認得的。但是給他們組合在一起，變成文章句子，還夾雜著一大堆專有名詞，他一個遠離書本如此長時間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得明白？

讓楊小光寫數學題倒還好，能很快解決；可讓他讀文章，那真的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教練一拍腦袋，這才意識到這茬，“行了，忘了你小子看不懂這玩意。看不明白，還在那裝模作樣的！”

“我直接和你說吧，你的合同有問題。如果你現在要走，不僅一分錢工資拿不到，還要賠一大筆違約金。”

楊小光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小光，聽我一句勸，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你已經二十好幾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相信你都已經明白了。

你還有幾年職業時間？

趁現在，退役之前多攢點錢吧，不然你遲早會后悔的。

只要你現在點個頭，不僅不用交違約金，那二十萬入伙費，我再去爭取一下，說不定老板還會同意給你。

更何況，你家里……”

“謝謝你為我考慮，教練。”

楊小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但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我現在，只想要問：假如說，我是說假如，我直接致電藤競官方，舉報假賽加律師函起手，再接微博萬字小作文，你們應當如何應對？”

教練有些無語，“楊小光，我在和你說正事，別和我在這里耍梗！”

隨后，他見楊小光不似開玩笑的樣子，便拉下臉：

“你大可以去試試，看看誰更吃虧！

我們大不了退到幕后。反正，網友的記憶還不如魚，等風頭過去，太陽照常升起。

無非就是左手轉右手，21戰隊換個皮改個名，換個法人，歌照唱，舞照跳，假賽繼續打。

但是，你損失的，可是自己的前途，帶著這么大的節奏，你還能安心打比賽？你還能出成績？”

他越說越激動，站了起來，走到楊小光跟前，

“別再堅持你那可笑的正義感了，假賽又如何？

它能讓你活得滋潤，讓你不用再為錢發愁！

我這是為了你好！可為什么，你就是偏偏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呢？

你是和錢有仇？”

楊小光嘆了口氣：

“不，錢誰不喜歡？我怎么會和錢有仇呢。

我只是有點潔癖。

你們給的錢，

是臟的。

上面有污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