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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七年前

  • 龍?zhí)都漓`
  • 徐為
  • 3947字
  • 2023-05-18 16:49:13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伴著陰冷的夜風(fēng)越下越大,一如七年前的那晚,起先也是小雨,沒多久天就像漏了窟窿,下得沒完沒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連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才暫時收住了些,但天空低沉,還未完全褪去陰郁之色,看樣子還憋著一場急雨。

那是1993年,九月的最后一天。

她背著又鼓又沉的雙肩包,大步踏上“萬壽橋”。

這座橋通往漁塘鄉(xiāng)周家村的村口,是出入村子的必經(jīng)之路。但才走到一半,橋下突然傳來“砰”一聲巨響。

她驚地連忙趴到護欄邊朝下面打探,這才發(fā)現(xiàn)猛漲的河水竟將一段橋墩硬生生沖跨了——那可是宋代古橋!!

不僅距今有上千年歷史,還是海城市最重要的國家級重點保護文物之一。

她顧不得趕路,急跑到橋底離橋墩最近的江邊仔細(xì)察看。

斜躺在洪水里的橋墩一角已被砸出鐵鍋大小的口子。其上部蓋石和第二層、第三層護墩石損毀,但卻在第二層的填充物內(nèi)隱隱現(xiàn)出三只天青釉長頸“魂瓶”。

從形制來看,像是出自明代。

可宋代古橋的橋墩里怎么會有明代的“魂瓶”??!

這不符合慣例。

縱觀歷史也從無此先例。

“轟――”

遙遙天際處傳來一聲聲悶雷打斷了她的疑慮,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取下雙肩包藏在湖邊的大石頭窩里,轉(zhuǎn)身就朝村里飛奔。

她的恩師——華清大學(xué)考古系張元教授此刻就駐扎在周家村,領(lǐng)著一幫同學(xué)做田野調(diào)查。

然而就是那一秒的決定,讓她在此后每一個難眠的夜晚都無比自責(zé),悔恨莫及。

半個多小時后,張元教授便帶著三名男同學(xué)和江一冉冒雨跑回江邊,倒在急流里的橋墩破洞內(nèi)已被灌進不少渾水,但仍可在起伏的水浪中看清洞里的“魂瓶”。

橋墩離岸邊不算遠(yuǎn),大概有2、3米距離,張教授在傘下舉著望遠(yuǎn)鏡仔細(xì)觀察了好一會,再次確認(rèn)那就是明代“魂瓶”。

不僅形制特殊,“橋墩藏瓶”的文化現(xiàn)象也十分罕見,極具研究價值。

張教授當(dāng)即打電話給當(dāng)?shù)匚墓芫郑M玫剿麄兊谋M快援助。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答復(fù)后,他便顧不上年邁,與水性極好的廖師兄腰上纏好繩子就往水里跳,希望能搶在洪流到來前先將“魂瓶”救出來。

而另外兩名男同學(xué)則和江一冉等在岸上接應(yīng),時刻注意栓在大石塊那頭的繩子。

很快,暴雨說來就來,下得又急又猛,盡管江一冉穿著兩層雨衣也早被淋得渾身濕透,嘴唇發(fā)白。

沒過多久,張教授就和廖師兄開始一趟一趟地往岸上運送“魂瓶”,好容易從洞里掏出六個“魂瓶”,大半個身子都泡在水里的張教授卻摸到最下層居然還有三個。

他長長地吸進一口氣,扎進水里拼盡全力又掏出兩個交給廖師兄,但還沒等他回來,張教授就因體力不支,被洶涌而來的洪峰無情地卷走了。

即便江一冉和同學(xué)們拼了命地下水尋找,即便十幾分鐘后趕來的水上救援隊找了一天一夜也再找不到人。

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浸濕了冰涼的臉頰。

江一冉望著窗外的大雨無聲抽泣。

那時的她太莽撞了。

明知道教授對文物保護工作有多熱愛,明知道教授對她有多信任,即便是她看花了眼他也一定會再去實地確認(rèn),更知道以當(dāng)時的惡劣天氣下水會有多危險。

可她還是對教授乍乍乎乎地說什么那肯定是明代‘魂瓶’,再不去就會被沖走的蠢話。

都是她的錯!!

如果當(dāng)年她不那么著急告訴教授橋墩里的“魂瓶”,如果她攔下他等雨停后再下水,他們那天就能順利完成田野調(diào)查離開周家村了。

張教授會在一個月后退休,和師母安享晚年。他們或許會去旅游逛逛祖國大好河山,或許還會出國看望多年未見的兒孫。

可惜……這些都因為她的一句話再也不可能了。

江一冉在黑暗里盡情哭泣,七年前的種種仍歷歷在目,叫她如何能安心放下。

媽媽推開房門時,就看見敞開的窗簾前印著漆黑的人影,江一冉歪著腦袋靠在窗邊看雨,幽暗的房內(nèi)壓抑著無法驅(qū)散的寂寥。

她的心頓時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又瞬間柔軟。

她了解自已的女兒,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轉(zhuǎn)身又回到客廳,過了一會,手里端著半杯熱牛奶再次走進房間。

“冉冉,睡前喝杯熱牛奶。”媽媽說著將杯子遞過去。

江一冉如夢初醒般轉(zhuǎn)過臉,看到是媽媽不知什么時候進了房間,又立即躲回到窗簾那側(cè)飛快地擦干眼淚,再轉(zhuǎn)身接過暖烘烘的牛奶杯。

媽媽將窗前的臺燈調(diào)得半亮,對著江一冉坐下。

“在想什么呢?”

“沒什么。”

江一冉盯著手里的杯子輕輕搖頭。

凝視著她仍然泛紅的眼眶,媽媽輕嘆了一口氣,這個傻孩子也不知道這樣哭過多少次。

“冉冉,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當(dāng)時不告訴張教授,他過橋的時候也很可能會自已發(fā)現(xiàn)“魂瓶”,到時候還是會選擇下水。”

“我知道,但事實上……還是我害的他。”

媽媽握著女兒的手,語氣越發(fā)溫柔了,“冉冉,有些事再想也沒有用,但有些事,你想問就問吧。”

這話里的意思,江一冉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她意外地看了媽媽一眼,低垂的眼眸瞬間就有了一絲神采,她把杯子放在桌上,飛速跑去客廳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媽媽腳邊。

“媽,爸爸為什么給我取名叫‘江再’,后來又為什么改名叫‘江一冉’呢?”

這個問題是她剛才臨時想到的,她決定循序漸進,先問個不傷和氣的,再直奔重點。

媽媽撫著坐在她膝邊的女兒。

“你生下來后你爸爸找人測字,那高人說你命好,常遇貴人,可惜兩頭壓福,中間無福,先用‘再’字壓一壓。”

“等過了垂髫年華,應(yīng)了大劫,‘再’字去了壓在上面的‘一’橫,中間就添上一道福了。”

喔,這世上竟然還有這么歷害的高人,算得還真準(zhǔn)。

“那,爸爸的失蹤跟‘龍?zhí)都馈嘘P(guān)系嗎?”見提到往事,媽媽的臉色又和緩許多,江一冉便小心翼翼地拋出了她十分關(guān)心的問題。

媽媽的動作稍作停頓,又似乎不太在意地說,“你爸爸姓江又不姓周,能有什么關(guān)系。”

“媽,”她偷瞧著媽媽的臉色接著繼續(xù)問,“你也姓周,你去過‘龍?zhí)都馈瘑幔俊?

“沒去過。”

這句話媽媽說得很快,顯然是不滿意女兒給她下套。

江一冉滿臉賠著笑,趁媽媽還沒翻臉前直接問出重點,“媽,那你知道‘至暗之地’嗎?”

“不知道,自從嫁給你爸爸,周家的事我再沒打聽過。”

“那你嫁給爸爸以前,周南城的事總是知道的嗎?”

媽媽輕點女兒的鼻子,一幅看穿她心思的樣子,“那要看你問的是什么事?”

但江一冉半點不心虛地看著媽媽,“就是他和‘白龍王’的千年締約阿?”

“那事阿,”媽媽心頭一松,“小時候聽你太婆婆提起過,她說五百多年前,老太爺在海邊遇到受了重傷的‘白龍王’,他們也不知道因為為什么結(jié)下了一個約定。”

“老太爺永生永世保護‘小白龍’,不讓人傷它,也不能讓它傷人。老太爺呢,就可以得到永生。”

“原來是這樣,”江一冉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那這么說周南城不是撿到寶了嗎,不但永生,還不會變老。”

媽媽聽了卻不以為意地笑著說,“不會變老那他總戴著那頂帽子干什么?周家村的人私下都在傳,老太爺肯定早就禿頂了,也就是臉皮子還能看。”

"呵呵……媽,你們沒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也有點奇怪嗎?"

“知道阿,所以那些傳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整天守著條大魚,眼睛又有問題又禿頂,連老婆都不好找。”

呃,怎么難得的談心好好的就有了八卦的味道?

周南城知道自已禿頂嗎??

母女倆又談笑了一陣,江一冉終于問出了最后的問題,“媽,我想再去一趟北區(qū),你同意嗎?”

“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媽媽反問道。

江一冉有些慚愧地低下頭,不知該說什么好。

“我……”

“唉,”媽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跟你爸爸阿,太像了,都那么執(zhí)著,想去就去吧,但必須好好的回來知道嗎?”

江一冉見媽媽終于松口,趕緊對她連連點頭。

“我保證好好的。”

媽媽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默默起身往外走,但沒走幾步,她又轉(zhuǎn)身看向江一冉,“冉冉,你爸爸曾經(jīng)說過,你有兩個名字,兩個都是你。”

說完這話,媽媽就推門出去了。

我有兩個名字,兩個都是我?

這話是什么意思??

……

第二天下班后,江一冉直接打車來到常興街。

當(dāng)她又一次出現(xiàn)在“常興小炒店”門口,看到那頂熟悉的白色漁夫帽,不禁想到媽媽昨晚說老太爺又禿又瞎,忍不住就嘴角上翹。

周南城仍是懶洋洋地靠坐在門口的圓桌旁,邊喝茶邊看報紙,這么看上去還真像是百歲老人的安詳生活。

看到江一冉來,他一點也不意外。

朝她瞥了一眼,就翻過一頁報紙繼續(xù)看。

“我有問題問你?”

江一冉拉開扶手椅在他身邊坐下。

這時,門外吹來一陣被太陽曬得滾燙的熱風(fēng),引得店外的樟樹搖曳,不斷“呼啦啦”作響,但熱風(fēng)經(jīng)過樹葉層層過濾,再吹進店里已變得涼爽無比,妥帖像是人喝進了一大碗涼開水。

江一冉心想,難怪他老喜歡坐這個位置。

報紙后半天才傳出聲音。

“說說看。”

江一冉提起桌上的胖茶壺給自已倒了杯水。

“救‘小白龍’的辦法應(yīng)該就是時間重置,重回到它離開鱗江的當(dāng)天,想辦法阻止某個事件發(fā)生就可以了,對不對?”

報紙后面沒有動靜,某人似乎看得很入謎。

江一冉只當(dāng)他是默認(rèn)了。

又接著繼續(xù)說。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時間就是七年前。”

“記得第二天停雨后,文管局打算把橋墩吊出鱗江,好取出最后一只“魂瓶”,但周家村的人都說移走橋墩就是拔了龍鱗,堅決不讓吊,還因為這件事鬧得差點打起來。”

“如果按照周家村的說法,拔了龍鱗,龍就會離開,那‘小白龍’現(xiàn)在被迫呆在地下和我也有間接關(guān)系,對不對?”

周南城翻過一頁報紙,仍是不答。

“周南城!”江一冉側(cè)過上半身繞到報紙后,湊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說,“要不你知難而退,要不你回心轉(zhuǎn)意,反正今天我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了。”

來的路上她就想過了,實在不行她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撒嬌賣萌全用上,只要能讓周南城點頭就行。

眼見得美如春花的粉臉突然就近在咫尺,周南城的呼吸都停了一拍,她要是無理取鬧他還能置之不理,但現(xiàn)在這樣,叫他怎么伸手去打笑臉人。

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憋住氣息與她對視,但兩人大眼瞪小眼干瞪了半天,他終于敗下陣來。

“走吧。”

“去哪?”

“帶你去撞南墻。”

“你同意了?!!”江一冉驚喜地又湊近了些,完全沒注意到自已的姿勢有多曖昧。

周南城驀地身體后傾,順勢起身走向后廚,帽沿下的嘴角向上斜挑著笑了起來,“你能撞上再說。”

江一冉也笑,“我肯定行。”

周南城轉(zhuǎn)身看她,“你確定?”

“不要讓我再重復(fù)。”她回答時握緊拳頭往桌上重重一敲,目光堅定,語氣有力,看樣子極為自信。

周南城卻淡淡搖頭,“你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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