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分離:新舊大陸的命運(譯林思想史)
- (英國)彼得·沃森
- 2451字
- 2023-05-31 16:28:49
作者的話
“像納粹一樣邪惡的”阿茲特克人
2009年,位于倫敦的大英博物館舉辦了一場名為“莫克提祖瑪:阿茲特克首領”的展覽,但它在某些領域并不受歡迎。令評論家憤憤不平的是,舉辦方將這位首領的名字從蒙特祖瑪(Montezuma)改成了莫克提祖瑪(Moctezuma),而前面的拼寫已經“令人滿意地使用”了500年。除此之外,這些評論家還發現,阿茲特克手工藝品的制作水平低劣,并不比從倫敦波多貝羅大道(一個很受歡迎的古物交易市場)淘來的古董強到哪里去。倫敦《旗幟晚報》的藝術評論員認為,與多納泰羅和吉貝爾蒂(大體處于同時代的歐洲藝術家)的成就相比,阿茲特克人的東西“簡直是弱爆了”,“野蠻主義的阿茲特克世界沒有藝術可言”,許多面具都是“極其猙獰的”,是一個殘酷文化的可怕而古怪的崇拜物。倫敦《星期日郵報》同樣直率。作家菲利普·亨舍是英國最具影響力的100位人物之一,他在《星期日郵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標題為“大英博物館的工藝品‘像納粹的人皮燈罩一樣邪惡’”,其中寫道:“如果有史以來還有任何一個社會比阿茲特克社會更令人作嘔、更不人道、更為可鄙,我真的不愿聞知其詳。”除了認為阿茲特克人在道德和審美方面鄙陋外,這位評論家還總結道:“很難想象,還有哪個博物館的展覽能夠像這場展覽一樣,釋放出如此令人窒息的人類罪惡氣息。”
這些言辭太過激烈了,但我們可以從其他方面來看待新大陸的文明。例如,在新近出版的兩本書中,作者強調了古代美洲人超越舊大陸居民的那些方面。戈登·布拉澤斯頓在《第四世界之書》(The Book of the Fourth World)中寫道,中美洲的歷法“比西方的早期歷法要求更為精確的計時”。查爾斯·曼恩在杰作《1491:前哥倫布時代美洲啟示錄》(1491: New Revelations of the Americas Before Columbus)中指出:首先,中美洲人發明的365天歷法比同時期歐洲的歷法更為精確。其次,蒂瓦納科(位于古代的玻利維亞)的人口在公元1000年時達到115000,比巴黎早了5個世紀。再次,萬帕諾亞格印第安人的家庭比英國入侵者的家庭更有愛心;印第安人比他們所接觸到的英國人或法國人更干凈衛生;印第安人的鹿皮鞋比英國人的破爛靴子“舒服得多且防水性能更好”;阿茲特克帝國比任何一個歐洲國家都幅員遼闊;特諾奇蒂特蘭有好幾座植物園,而歐洲當時連一座也沒有。
這些個案比較雖然表面上看來足夠吸引眼球,但如果細細品讀,它們可能包含某種意義,也可能毫無意義。畢竟,如下事實無法回避:是歐洲人向西航行并“發現了”美洲而不是相反的情況。但如下事實也無法視而不見:在過去30年中逐漸積累起來的知識確實可以證明,在一些重要方面,古代的新大陸與舊大陸大不相同。
這些差別中最具代表性的就在于有組織的暴力。在本項研究中,我清點了最近30年(接近一年一本)出版的專門研究人祭、食人俗和其他暴力儀式的29本書刊。這里列舉的是2000年后出版的書刊:《食人俗的埋葬學研究》(The Taphonomy of Cannibalism),2000年;《古代秘魯的祭祀儀式》(Ritual Sacrif ice in Ancient Peru),2001年;《古代瑪雅墓葬中的人祭犧牲品》(Victims of Human Sacrif ice in Multiple Tombs of the Ancient Maya),2003年;《尤卡坦半島的天成井、圣地和人祭實踐》(Cenotes, espacios sagrados y la práctica del sacrif icio humano en Yucatán),2004年;《人祭、尚武與統治權》(Human Sacrif ice, Militarismand Rulership),2005年;《人祭:為了宇宙的秩序與重生》(Human Sacrif ice for Cosmic Order and Regeneration),2005年;《古典瑪雅社會中人祭陪葬的含義》(Meanings of Human Companion Sacrif ice in Classic Maya Society),2006年;《古代瑪雅社會的人體祭祀和治療儀式》(Sacrif icio,tratamiento ritual del cuerpo humano en la Antigua sociedad maya),2006年;《人心獻祭的步驟與儀式含義》(Procedures in Human Heart Extraction and Ritual Meaning),2006年;《古代瑪雅社會的人祭和體療儀式新論》(New Perspectives on Human Sacrif ice and Ritual Body Treatment in Ancient Maya Society),2007年;《用作紀念:美洲印第安人對人類肢體的奪取與展示》(The Taking and Displaying of Human Body Parts as Trophies by Amerindians),2007年;《血緣紐帶:阿茲特克文化中的性別、生命周期與祭祀》(Bonds of Blood: Gender, Lifecycle and Sacrif ice in Aztec Culture),2008年;《中美洲[1]人祭儀式探源》(Los Origines de Sacrif icio Humano en Mesoamerica Formativo),2008年;《秘魯阿卡利谷地的圍墻定居區、緩沖區和斬首儀式》(Walled Settlements, Buffer Zones and Human Decapitation in the Acari Valley, Peru),2009年;《血與美:中美洲文化區和中美洲藝術與考古中的有組織暴力》(Blood and Beauty: Organised Violence in the Art and Archaeology of Mesoamerica and Central America),2009年。簡·E.別科斯特拉是一位瑪雅喪葬習俗專家,按照她的估算,關于瑪雅暴力儀式的學術論文數量從1960年以前的每年2篇增長到20世紀90年代的每年14篇,這種出版速度至少一直持續到2011年。除此之外,研究前哥倫布時代北美洲暴力儀式的著作也在增長。按照新奧爾良土倫大學人類學教授約翰·W.韋拉諾的說法,每年都有一項重要的新發現。而且,讓研究者感興趣的與其說是暴力的“等級”,不如說是暴力的有組織性、暴行的特殊形式以及新大陸對待與之相關的痛苦的不同態度和實踐。
正是由于意識到兩大半球間奇特而重要的差別,令我產生了一探究竟的欲望,由此萌發出寫作此書的想法。一開始,在我與倫敦威登菲爾德&尼科爾森出版社的編輯Rebecca Wilson討論時,我形成了基本的創作思路,后來又大大得益于該社的Alan Samson的鼎力幫助。我也想感謝索引編輯Helen Smith以及下述專家學者(考古學家、人類學家、地理學家)的付出,他們之中有些人已經閱讀了全部或部分打印稿,糾正了我的一些錯誤并提出了改進建議。他們是:Ash Amin、Anne Baring、Ian Barnes、Peter Bellwood、Brian Fagan、Susan Keech McIntosh、Chris Scarre、Kathy Tubb、Tony Wilkinson和Sijia Wang。毋庸諱言,錯誤與疏忽仍然存在,但文責自負。
我也要感謝幾座科研圖書館的工作人員。這些圖書館包括:劍橋大學的哈登考古學和人類學圖書館、倫敦大學的考古研究所圖書館、圣詹姆斯廣場的倫敦圖書館、倫敦大學的東方和非洲研究院圖書館。
有時,為了避免重復使用“舊大陸/新大陸”(Old World/New World),我的措辭會有所變化,有時使用“西半球/東半球”(western/eastern hemisphere),有時使用“美洲大陸/歐亞大陸”(the Americas/Eurasia),這只是為了有所變化(有時是為了更為精確),并不帶有任何意識形態的色彩。
有時我使用公元紀年法,有時使用B.P.紀年法[2]。這取決于我所討論的著作的用法。
本書重點討論了新舊大陸居民之間的差異。我并不是否認在歐洲人“發現”美洲之前,兩半球已有的文明之間存在著許多相似性。事實上,調查這些共性已成為考古學家的主要關注點。對那些想探究這些共性的讀者來說,可關注本書“附錄2”,譯林出版社推出的中文版第一次將它收錄在本書的紙質版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