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潮水，依然在岸邊涌起，灰色的河灘被渾濁的江水吞沒，船只緊緊停靠在岸邊，不敢前行，水流甚急，激流漩渦布滿江面，雄壯的攔河大堤水位不斷升高。

夢，一次次夢都是這樣的一個場景，大江漲水，渡河艱險。醒來時是在一個網吧，對了，昨天已經在網吧通宵打游戲到深夜，現在醒來時已經凌晨四點了，夢，一切都是剛才反復出現的夢境。

頭痛欲裂間，除了聽到整夜打游戲的聲音，那就是從某個角落傳來的呻吟聲，時斷時續，我想可能是過度疲勞產生的幻聽吧，但是這樣的聲音真的是揮之不去。

我愈發清醒，然后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此時偌大的網吧只是零散的坐著一些人罷了，聲音是從某一個雜貨間的角落傳來的，那一扇門是虛掩著的，昏暗的燈光夾雜著一股霉味。

我推門而入，這棟老式木門吱呀的聲音令我昏沉的大腦變得更加清醒，嗚嗚的聲音時隱時現。一絲陰冷的風我背后涌入，似乎剛被推開的木門被關上了。

已無退路了，我告誡著自己，這是一條陰暗的長廊，我緩緩前行，似乎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仔細看時，盡頭就在眼前，那種無限延伸的感覺漸漸消失。

又是一扇門，它等待著一個推開它的人，我輕而易舉，看見門后面被綁在床沿邊的女孩，背靠背，口被牢牢的膠帶纏著。

大腦一片空白，這究竟是什么地方，為什么有兩個活生生的人被綁在這里，我輕而易舉的進來了，多么荒唐啊，竟然有這樣的綁匪，英雄救美還是誤入狼窩，我還沒仔細考慮就選擇了前者。

我撕掉了貼在一個女孩的膠帶，聽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快帶我們離開！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很快解開兩人身上的膠帶和繩索。然后輕手輕腳地朝著大門走去。

越是這樣順利，我越是疑慮，會不會是一個陷阱，來不及多想了，因為我聽到我們后路的腳步聲了，那是一種拖鞋拖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

一個念頭：趕緊跑吧！

我拉著兩個女孩奮力地朝著網吧的門口跑去，沖進了那漆黑的胡同，這樣的恐懼感就如同溺水窒息的感覺一般。

“朝這里走”一個女孩發出的聲音讓我感覺有些安定，我很想問問她們究竟是誰，可又歸于沉靜，不管怎樣說，先離開這里吧！

2.

夏天的清晨來的特別早，我們一直走，默不作聲，將危險都拋在身后。然而危險就在這個時候來臨了。

城市的大橋像一條飛天的長龍跨過了大江兩岸，那一群穿著人字拖鞋的人趕來，他們拿著棍棒跑來，把我們逼到了大橋底下，我緊緊地拽著女孩們的手，問道：這他媽是怎么回事啊？

兩個人淺淺地說道：你走吧，這與你無關！

我一時著急地說道：我身為男人怎能丟下比我年紀還小的你們，我看見前面不遠的打漁船說道：要不，我們乘船離開吧！

橋是暫時走不了了，我看見如夢中那湍急的江水后悔說了這些話，來的人非常之多，這下只能逃走了。我想可能今天再劫難逃了，我嘆氣的說道，剛開還在打游戲享受的我如今卻多管閑事落到這樣的境地。

“趕緊上船吧！我們只能乘船走了”。

還沒說完，兩個女孩拉著我的手朝著漁船跑去，那小船像葉子一樣在江水中飄蕩，一不小心就要葬身在湍流之中。

那群人朝這里走來，我們沒有退路了，我牽著女孩的手上了那一條漁船，漁夫坐在船頭，這樣的漁船是有引擎驅動的，轟隆的聲音響起，船像江中心行駛過去，這一葉扁舟隨時都可能被江浪打翻，我狠狠地抓緊了船的邊緣，無數個夢中出現過的場景在這個時候復現了。

江面上暗藏著一個個漩渦，躲過了一個又陷入到另一個中去，我仔細看時，兩個少女不知道去哪了，我只是死死盯著漩渦。難道她們已經落水被吞沒了嗎？

只有漁夫穩穩地坐在船頭，漁船搖搖晃晃隨時都要沉沒了，我緩緩地移到漁夫的身邊說道：“師傅，還有多久才能到達對岸啊！”

漁夫并沒有回答，我十分著急，當初為什么要坐上這樣一艘鬼船呢？其實我也不知道，也許其中并沒有必要因果關系。

我還是很緊張，朝著漁夫慢慢地靠近，我用手拍了他的肩膀，卻落了一個空。我想這次肯要葬身大江了。

3.

誰能想象到船沉沒的那一刻是怎樣的掙扎呢？那一股無力的掙扎并不能延緩死亡的速度，也許這也就是瀕臨死亡的感覺，在虛弱之間，好像有人拉住了我的腳，我知道那兩個女孩就在附近吧。

已經被浪打翻的漁船隨著漩渦朝我這里飄來，我死死地抓住船舷，來不及了，我就要死了，我拼盡渾身的力氣，可這里是江中心啊！

我想起了小時候來到江邊的場景，從上游飄來了一具浮尸，那時候正是河流漲水的時候，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順流之下，最后被漁船撈起來，皮膚慘白，當時我九歲，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甚至連死亡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是睡著了。

那個女孩躺在晾曬衣服的席子上一動不動，整個大隊的小孩幾乎都去看了，送葬的時間為三天，我和幾個小伙伴眼睜睜看著這樣一句白皙的尸體慢慢腫脹發綠，是什么力量讓這樣鮮活的生命如此丑陋不堪，當時正值六月，氣溫高，怕尸體腐爛，于是草草掩埋了。

這件事于是就成了我童年揮之不去的噩夢，這一次我對死亡有了深刻的認識，于是大河漲水的場景反復出現。

4.

在仍然在江水中浮沉和掙扎，溺水的感覺讓人天旋地轉，我趴在露出水面的船底迅速朝著下游流去，求生的心理讓我多么盼望著的奇跡出。我看見了前方好像有人再喊著救命，我看見了，那不是那兩個消失的女孩嗎？

我趕緊喊著，快過來！但是這樣的喊聲簡直是有氣無力，但是很快又看不見了。我終于看到了希望，因為一艘運沙船在后面朦朧的霧中慢慢行駛而來，我想有救了吧！

當我被拉上船之時，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得救了，一個可怕的想法竄上心頭，漁夫和兩個女孩難道真的死了嗎？

從駕駛室走出來了一個人，很像那一個漁夫，他還有兩個女兒，這不正是那兩個女孩嗎？

看到這熟悉的三個人，剛才落水的絲絲寒意不見了，轉而是深深的恐懼，還有更可怕的，其中一個女孩的一張臉我死也難忘，那不就是十幾年前那一張被打撈上來慘白的臉嗎？兒時的記憶模糊不清，卻唯獨那一張臉印象深刻。

這個世界究竟怎么了，在今天都成了夢魘嗎？我發瘋似的從甲板跳到沙堆上面，然后奮力地朝前跑，我要離開這里。

我感覺背后有人朝我追來，那兩個女孩分明就是同一個人，慘白陰冷的臉終生難忘，我被逼到角落，只能死死蜷縮著保護自己。

那女孩開口了：弟弟，你還想我們帶你去游泳嗎？就在大河漲水的時候！

我戰戰兢兢地回應道：這么大的水能游泳嗎，不會被淹死嗎？

女孩說道：那你為什么吵著要去游泳！你滾下去游泳啊！

她的這一聲咆哮，兒時那些模糊的記憶開始變得更加清晰了...

那天艷陽高照，氣候炎熱，剛好河水漲起來了，我卻偏偏吵著讓兩個雙胞胎表姐帶著自己去游泳，結果兩個表姐為了救我，自己卻死了，我的救生圈卡在河中巨大的枯樹枝上才得以撿回一命。后來我看到的是兩具躺在席子上慘白的尸體，記憶漸漸模糊，我將二者混為一體。

我能得救嗎？

我在救生圈的保護下被扔到翻滾的江水中去了，隨波逐流，也許我今生都會在江水中漂泊，直到死去吧！

這長長的夢魘中，有誰獨善其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