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想多了……”

十分鐘后，

蘇白背對巷子口，嘆了口氣。

陳小姐說的，小乞丐橫沖直撞的地方，不僅沒有小乞丐，連地攤上玩意兒的質量都乏善可陳。

一眼新的那種。

東西還重復得可怕，搞不好都是景德鎮樊家井那邊同一家店鋪進的貨。

蘇白連開個掃描，試圖撿個漏的心思都起不了。

這頭的百無聊賴，

并沒有能影響直播間那頭粉絲們的熱火朝天。

【主播，我給你跪下還不行嗎？別動，鏡頭對準了，千萬不要晃。】

【對頭對頭，聽前面的，不要晃，我截個圖。】

【嘖嘖嘖，今年份的屏保有了，某些網站的會員可以不用交了，這個就夠了。】

【媽媽問我為什么流著口水看直播？】

【LSP們都死開啊，好惡心，別影響我看衣服的細節，集美們找到同款了嗎？】

【前面的姐妹，我還在找，找到后分享鏈接，閉眼沖啊，泰褲辣。】

【嘖嘖嘖，這不比撿漏好看？】

【……】

彈幕看得蘇白一頭霧水，滿心的不服氣。

有什么比撿漏好看的？

一進一出，少則萬兒八千，大則幾百上千萬，

難道不讓人血脈賁張嗎？

看在滿屏刷過的禮物份上，蘇白還真保持了鏡頭不晃，然后聚焦了一下目光向前望去。

“嘶……”

倒抽了一口涼氣同時，蘇白算是明白直播間里不管男的女的，究竟在叫喚啥了。

好吧，是我輸了。

對某些禽獸來說，還是這個更讓人血脈賁張一點。

一個身材高挑，該瘦的地方瘦，該胖地方胖的女人，正是風韻動人的年紀，

穿著一件桃紅色無袖抹胸吊帶連衣裙，拎著同色小箱包，

挽著一個個兒還沒她高的禿頂老男人，款款地走了過去。

主打的就是一個紅花很紅很潤，綠葉也很綠很枯。

整條街面上，上至站著的客人，下至坐著的攤主，無論男女，目光都跟遇到了吸鐵石一樣，牢牢地被吸著走，帶動脖子轉了一百八十度，

直到女人搖曳著身姿，走出了視線范圍。

“哎~”

無數聲嘆息同時響起，匯成了在戶外都清晰可聞的遺憾，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隨后，跟被按下開始鍵似的，討價的討價，還價的還價，一切恢復了正常，只是多少都帶著一點心不在焉。

【報告主播，我剛把視頻截下來，發到其他賬號，其他平臺去了。】

【我也干了！】

【女人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有沒有那么一種可能，牛糞很有錢？】

【LSP接著死開啊，小紅書上的集美了已經給那件衣服取名字了——古玩城戰袍！】

【有淘寶賣家在號召拼車了，馬上就出同款，集美們沖鴨……】

蘇白看得目瞪口呆。

神踏馬的“古玩城戰袍”，

好好的撿漏直播，居然靠著這個出圈了不成？

畫風無可救藥的歪掉了呀。

就在這時候，一條彈幕冒出來，終于把話題重新吸回了主播的身上。

【蘇神是男的，鑒定完畢！】

【呸，女的，女的，我家蘇神才不是臭男人。】

【你們似不似瞎，剛剛主播眼睛都焊女神身上了，這能是女的？明顯是男同胞嘛。】

【呸呸，我女的，也蘇神在一起看呀，不過集美們是在看戰袍，跟你們這些LSP不一樣。】

【看主播的手又瘦又白的……一定是男孩子！/狗頭保命】

【前面的友軍對不住了，我四十米的大刀沒收住。】

【男的！】

【女的！】

【主播出來挨打……不對，是出來澄清一下。】

蘇白眨了眨眼，鏡頭對準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臉，果斷地搖頭：

“按之前說的，完成了任務，我就摘眼鏡去口罩，跟大家面對面，聊聊天。”

“不要急，很快的。”

蘇白說完，直播間里彈幕發得愈發的火熱了：

【任務？靠，我差點忘了還有任務這回事。】

【提醒下大家，蘇神可是說要用一百塊，賺到一個億哦。】

【這怎么可……咦，這才多久，就賺了幾百萬了，第一桶金是最難的是常識啊，這么想還真未必沒可能。】

【虹橋古玩城要被薅禿了！哪來的一個億。】

【蘇神又沒說逮著虹橋古玩城這一只羊薅，回頭就換戰場了嘛。】

【好像也是……】

【親眼看到有人白手起家賺到一個億，想想還挺激動的。】

【不行，我要讓我那些大冤種兄弟們來一起看。】

【不行，我要讓我那些塑料閨蜜們來一起看。】

蘇白正要鼓勵粉絲們這種自主引流的行為，畢竟是成熟的粉絲，要會自己拉人頭了嘛，

不曾想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衣角被拽了一下。

“有賊？”

蘇白下意識地想捂錢包，隨即反應過來，

這都什么年代了，

誰出門還帶現金，

手機又在脖子上掛著假裝直播呢，

扒手們都被餓死了好不好。

蘇白定下心，低頭一看，就對上了一雙圓滾滾、怯生生的大眼睛。

那是一個臟兮兮的小乞丐，拽了一下衣角后就跟觸電似的縮回手，在蘇白看過來的時候，才雙手捧在一起，囁嚅著嘴唇，想要乞丐又不敢的小可憐樣子。

小乞丐看上去就四五歲的樣子，身高不到一米，瘦得有點脫相，愈發顯得眼睛大。

【這么小的孩子就出來乞討啊，好可憐。】

【嗚嗚嗚，孕婦看不了這個。】

【奶爸也看不了。】

【前面的別自作多情了，沒聽前面那個帥哥保安說的嗎？很多都是當媽的帶著孩子來要錢的。】

【tui，畜生！】

【主播給他點錢吃飯吧，瞧給孩子瘦的。】

【說不定這個就是給朱老頭送玉豬握的小乞丐呢，結個善緣，說不定他也送你點啥。】

【哪有辣么巧，前面的為了忽悠主播給錢也是蠻拼的。】

蘇白從善如流，掏出了之前找年輕保安換的錢后，剩下的那點零錢，嘆息一聲放到了小乞丐的手里。

小乞丐把錢包在小手里，沖著蘇白深深地一鞠躬。

還挺有禮貌。

蘇白還想給他個摸頭殺，就見小乞丐飛也似的跑了。

下一秒，呼啦啦地一大群小乞丐圍了上來。

上至八九歲，下至三五歲，

有男，有女，

全是臟兮兮樣子，一聲聲“老板行行好，給點錢吧”，“我好幾天沒吃飯了”等等的乞討聲化為聲浪，差點沒給蘇白拍地上去。

看到這一幕，蘇白心里最后一點僥幸也沒了。

這古玩城里的小乞丐，也太踏馬多了。

光眼前就一二十個。

這上哪找送出玉豬握的那個啊？

【剛誰叫主播給錢的，出來挨打。】

【乞丐就是這樣，給了一個，后面就會圍上來一群，都是有團伙的。】

【跟峨眉山猴子似的。】

【這年頭好人就該讓人用槍指著嗎？】

粉絲們義憤填膺，蘇白卻只能無奈地搖搖頭，撥開小乞丐們走開了。

【哎，主播怎么走了？那些都是孩子呀，給他們點錢怎么了？】

【就是，主播都賺那么多錢了，分孩子們一點怎么了。】

【呸，圣母啊這是。】

【惡心壞了，吾羞于這等人同在一個直播間，必須得看戰袍女神洗洗眼睛。】

蘇白沒心思去管吵成一團的直播間，皺眉地看向前方。

那里，沒要到錢散開的小乞丐們，把最開始的小男孩圍住。

沒過幾秒鐘，小男孩就被推倒在地，剛剛拿到手還沒焐熱的錢也被搶走了。

小男孩爬起身，用手背擦著鼻血，居然沒哭，只是低著頭，孤零零地向著旁邊走去。

整個人蜷縮在墻角，默默地掏出彈珠，自己玩耍著，與那些搶錢的小乞丐，呼啦啦的聚成一團呼嘯來去，嬉嬉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男孩選的位置，邊上就是幾處沒生意的攤位，有大人在，那些小乞丐們就不太敢再過來欺負他。

聰明得讓人心疼。

蘇白搖了搖頭，就準備離開去買瓶水買點吃的，給這個小男孩。

錢是不能來給了。

給了也是被搶去。

從小男孩面前走過，從幾處攤位前走過，

區區一個早上就養成的良好習慣，或者說職業病使然，

蘇白目光一掃，捎帶著開啟了“掃描”。

一串數字在眼鏡上冒了出來：

“5元、10元、2元、0.1元、80元、800000元，100元、90元……”

蘇白一個急剎車，愕然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