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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論造反的戰(zhàn)略大決策

余杭縣廨。

呂將頭戴烏角巾、身穿青色葛布長衫,走到正堂縣司廳前。

守在廳外的兩名持刀紅巾軍齊齊行禮:“拜見軍師!”

呂將微微頷首:“人可活著?”

一名紅巾兵士道:“嚎了大半宿,想是藥勁過了。”

另一人打開鐵索,推開廳門。

呂將叮囑幾句,輕提長衫踏上臺階步入廳中。

大廳正中上方懸一塊牌匾,上書兩個大字:慎刑

牌匾下方,公案后,寬大交椅上用麻繩綁縛一人,正是龐牛。

此刻的龐牛,上身只穿一件無臂內(nèi)衫,下身套短裈,披頭散發(fā),面目發(fā)青浮腫,眼淚鼻涕口水糊一臉。

呂將走近幾步,聞到一股濃烈穢臭氣,不由掩了掩口鼻。

綁在椅子上幾日,龐牛早已大小便失禁。

似乎覺察到有模糊人影靠近,他喉嚨里發(fā)出一陣陣低吼,猶如犬吠。

呂將把一小袋烏黑色顛茄散倒在水碗里,輕輕攪動,待一碗水變成墨色,捏著龐牛下巴灌下肚。

自從知曉顛茄散效用,呂將試驗過幾次,只在趙莽身上失效過,至今他也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現(xiàn)差錯。

用在龐牛身上,短短幾日,就讓這個出身行伍的河西漢子瘋癲癡幻。

呂將借龐牛之手,激起余杭縣民變,再趁勢以摩尼教鼓動百姓。

抓捕錢豐父子,抄沒錢氏莊子后,龐牛也就失去利用價值。

再以縣廨名義發(fā)布加稅、征役布告,徹底引爆民怨。

方毫、方七佛等人逃出錢塘后,按照呂將指引躲藏在距離縣城最遠的由泉、淤口二鄉(xiāng),趁機大肆宣揚摩尼教,鼓動百姓起義。

宦塘鎮(zhèn)距離縣城最近,也是最后一個響應起義的地方。

龐牛斜靠交椅,雙目翻白,嘴角流淌口涎,重新陷入癲癡狀態(tài)。

呂將輕聲道:“好好睡一覺,今夜你就解脫了。坐上這縣令大位,不正是你想要的......”

仰頭看看“慎刑”匾額,呂將冷冷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紅巾軍入駐縣廨后,分內(nèi)外兩層守衛(wèi),明崗暗哨、交叉巡邏,晝夜不斷。

內(nèi)層守衛(wèi)主要由三十余紅巾軍老卒負責,都是跟隨方毫從睦州青溪殺出的勇悍之士,不少還是幫源洞方氏族親。

縣廨后堂,小圣公方毫將其設(shè)為“行營”。

呂將到時,只有方七佛手持禪杖守在衙堂外。

“圣公可在?勞煩七爺通傳,呂將有事求見。”呂將揖禮道。

方七佛又聾又啞,呂將說話時,他緊盯其嘴唇,以唇語辨識其義。

方七佛打了個手勢,讓他在此等候。

過了會,兩個衣裳不整、披散頭發(fā)的年輕女人,哭哭啼啼跑出衙堂。

呂將皺了皺眉,臉色不太好看。

方七佛面無表情,伸手一指,示意他可以進去了。

進到衙堂內(nèi)里,屏風后傳來窸窸窣窣穿衣聲。

“拜見圣公!”

“軍師來了,請坐!”

又過了會,方毫一身白衫,繞過屏風走到正堂,在上首主位坐下,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啜了口。

他臉上帶著嬉淫過后的慵懶、倦怠。

呂將端坐著,上身微欠:“啟稟圣公,連同龐牛在內(nèi),今夜一共有二十六名人犯受刑。

縣廨胥吏六名,龐牛麾下,從鄜延軍中帶來的副都頭、十將、將虞候各級軍職者共計九名。

余下都是各鄉(xiāng)鎮(zhèn)不肯信奉圣教,與義軍抗衡的鄉(xiāng)紳、縣城商戶等的家族首領(lǐng)。”

方毫笑道:“軍師費心籌劃,辛苦了。等今夜把這些膽敢和圣教作對的邪佞活祭明王,我看還有誰敢阻攔義軍起事!

揮師杭州,指日可待!軍師潛伏多日,當居首功!”

呂將微微低頭道:“為圣公盡忠,死而無憾!”

方毫想了想,又道:“龐牛從杭州帶來的一都土兵,你打算如何安排?”

呂將道:“一都土兵百余人,鄜延軍老卒只有十多個,其他都是杭州附近征募的保丁。

龐牛和這些老卒一死,剩下土兵群龍無首,我打算將其與紅巾軍合并,再分散重組,安排從青溪跟來的親信統(tǒng)領(lǐng),讓魯達做教頭,負責操練。”

“好辦法!”

方毫撫掌,話鋒一轉(zhuǎn)道:“合兵重組一事,我看就交給仇道人主持,也好為軍師減輕負擔,如何?”

呂將默然片刻,拱手道:“謹遵圣公之令!”

方毫雙目微凝,似乎對呂將沒有即刻同意有些不悅。

“對了,我看趙莽父子武藝不錯,讓他們像錢豐父子一樣,玩‘父子競食’的戲碼,想來更有意思!”方毫饒有興致。

呂將正色道:“趙莽父子與魯達有舊,我們還需要魯達率軍吸引杭州官軍注意,萬不可在關(guān)鍵時刻,讓魯達與我們生出嫌隙。

如果圣公不愿放趙莽父子離開,倒不如早日將其秘密除掉,再找個借口哄騙魯達。”

聽他一說,方毫頓時沒了興趣,“就依軍師所言,過幾日趁魯達專心操練兵馬時,找機會殺掉趙莽父子。”

呂將道:“此事須做的干凈些,以免讓魯達生疑。”

方毫嗤笑道:“無妨,魯達有勇無謀,滿心思要救他的宋江哥哥。

卻不知,宋江早已和我們?nèi)〉寐?lián)絡(luò)。

那梁山賊在杭州茍且活命,身邊盡是劉光世、黃迪、楊可世一干西軍將領(lǐng),猶如羊羔進了虎穴,想必每日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魯達在余杭起事,宋江才有希望趁機脫身。

至于事后魯達生死,宋江只怕和我們一樣,全然不在意!

呵呵,所謂‘呼保義’,不過如此!”

呂將道:“梁山泊三十六將,個個武藝超群,只可惜都是些意氣用事的草莽之輩。

那宋江外寬內(nèi)忌,眼界狹窄,當初橫行河朔時,貪戀東京兩路富貴,四處打家劫舍,搶掠民財,直到朝廷失去招安耐心,調(diào)集大軍圍剿,才倉惶南下淮北。

若是在起義之初,兵威正盛時果斷殺入淮西、荊襄等地,依仗水軍之利和朝廷周旋,又哪里會落得海州兵敗、被迫請降的下場!”

方毫初聽之下,覺得頗有道理,可轉(zhuǎn)念一想,總覺得呂將話中有話,似乎意有所指。

“軍師有何諫言,不妨直說!”

方毫瞇眼,像一條窺伺獵物的毒蛇。

呂將長揖及地,鄭重道:“屬下是想提醒圣公,宋江犯的錯,老圣公起義之初犯的錯,如今我們?nèi)f萬不可再犯!”

方毫臉色立時變得難看,冷冷道:“你的意思,我父兵敗幫源洞,是因為沒有聽你呂氏父子,還有陳箍桶三人的話?”

呂將平靜道:“老圣公兵敗有諸多原因,但在起義之初,決策失誤絕對是主因之一!

當年攻下睦州,我和父親呂師囊,建議老圣公集中兵力直搗江寧府,占據(jù)江南龍興之地,控扼吳楚水陸咽喉,一面劃江而守,一面逐一平定東南州縣,收斂賦稅,立足根本,以成基業(yè)!

老軍師陳箍桶則主張跨江北上,直擊東京,攪亂中原形勢,亂中取勝!

可老圣公不聽我三人之言,執(zhí)意要分兵攻打杭州和婺州,以至于被官軍逐一擊破......”

“夠了!”

方毫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我知你呂氏父子自忖才略過人,向來不把別人放在眼里,就連我父親,只怕也被你父子瞧不起!

但你別忘記,圣教是我父親一手創(chuàng)立!當年起事,冒死聯(lián)絡(luò)十里八鄉(xiāng),聚攏鄉(xiāng)民之人是我父方臘!

他才是圣教之主,紅巾軍統(tǒng)帥!

而今兵敗,你們就想把責任推卸到我父頭上?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呂將搖搖頭,語氣依舊平緩:“圣公是義軍之主,這一點無可動搖!屬下只是想請小圣公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避免重蹈覆轍,別無他意!

幫源洞一役,圣公兵敗被俘,我父呂師囊,連同圣教元老三十九人,一并被殺。

此仇,不共戴天!

唯有重建圣教,重整紅巾義軍,誅滅昏君奸臣,方能報仇雪恨!”

方毫冷冷看著他:“老圣公遺志自不敢忘!不過當務之急,是盡快取回藏在杭州城里,價值二十萬貫的黃金!

有這筆錢,才能囤糧聚兵,重整旗鼓!

你那些遠大宏偉的布局設(shè)想,才有希望實現(xiàn)!”

呂將鞠禮:“屬下一定盡心竭力,助小圣公早日重振圣教!”

等到呂將退下,方毫在堂室里負手踱步。

他猛地拔出橫放在蘭锜上的長刀,發(fā)泄似的把一架竹木山水畫屏風砍斷。

方七佛不知何時進到堂室里,面無表情,靜靜看著他。

直到幾扇屏風被砍得稀爛,方毫才提著刀,氣喘吁吁停下手,大口喘氣,滿臉病態(tài)殷紅。

方七佛比劃了幾個手勢,意思是說,呂將有大才,且對圣教忠心,值得信任。

方毫把刀一扔,語氣森冷:“他效忠的是圣教,不是我!”

方七佛還要比劃什么,方毫卻沒耐心看,大踏步從他身旁走過,出了后衙。

黃臉老僧無聲嘆息。

ps:歷史上,呂將勸方臘的原話是:“直據(jù)金陵,因傳檄盡下東南郡縣,收其賦稅,先立根本,徐議攻取之計,可以為百世之業(yè)。”

陳箍桶則主張渡過長江直取中原。

方臘誰的話都沒聽,親自率軍南下攻打婺州、衢州(浙江金華、衢州),派方七佛率偏軍北上往秀州打,一路打到杭州。

方臘動靜挺大,打了大半年,一處有價值的戰(zhàn)略要地都沒拿到手。

呂將和陳箍桶是有眼光的,特別是呂將,太學生出身,才學在起義軍里絕對是拔尖的。

呂將一個太學生,參加方臘組織的農(nóng)民軍起義,也算是北宋末年學生運動的先驅(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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