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便如夢,江天沉也不忍老道寒心。
望著老道的那雙眼睛,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師父就師父吧,叫他一聲師父也是應(yīng)該的。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啊。
悵惘之余,江天沉又看向了那微笑的老道。
“師父為何不去那百歲城?”
“百歲城?小傻子哦,那一切都是假的。”
“百歲城……那就是一個謊言,人……豈能長生!”
“江天沉啊,我且問你,你連我和你說的那些都不信……”
“你不信妖魔仙佛,你又為何會信一個能延年長生的城池?”
聽著老道的聲音,江天沉頓時僵硬在原地。
他的耳畔回響著陣陣雷鳴,他的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是啊!
怎么會有那樣的一個城池!
一個能讓百姓得到長生的城池,豈不是比那仙佛更為不可思議?
我與其相信這樣的一座城池,不如相信我便是那取經(jīng)的三藏和尚!
百歲城?百歲城!
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望著床頭那搖曳的火燭,江天沉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
好似滴落的墨水逐漸融于清水,周遭的一切都在漸漸消散。
只有老道嘴角的笑意,依舊清晰無比。
與此同時,大樹之下,泥城之前,江天沉的身軀開始搖晃,他的眼皮也開始微微顫抖。
似乎下一刻,他便要睜開眼睛,掙脫虛幻的束縛。
望著這一幕的豬剛鬣,眼中已然滿是震驚之色。
這小光頭竟然靠著一己之力,從那幻像之中掙脫了出來!
怕是再等那么幾息的功夫,他便要徹底蘇醒了。
“猴子!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只能說這小子的秘密可能超乎我們的想象,那虛幻的世界也留不住他的心。”
“猴子,咱們要不要幫幫他?”
“不,再等等……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覺察到江天沉的異樣,那些圍繞在他周圍的老者,紛紛將大手搭在了江天沉的肩頭。
而那泥堆的百歲城也開始散發(fā)著可怕的氣息,在這二者共同的作用下,江天沉的身軀不再搖晃。
幻夢之中,江天沉眼前的世界也不再扭曲。
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fēng),吹滅了子虛觀中的火燭。
火燭一滅,老道的生命也一點點走到了盡頭。
老道死了,老死了。
也沒什么好悲傷的,萬物有其壽命。
至于老道死前對江天沉說了什么,他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也許是繼承子虛觀吧,那老道舍不得的也只有這個了。
于是乎,江天沉接替了老道的事業(yè),他成為了那子虛觀的留守道士。
而后又過了幾年,村民漸漸習(xí)慣了江天沉的存在。
比起上一任道士,這個江道士更加沉默寡言。
日子雖然平淡,可是它依舊無情流逝。
在一個雨夜,有人敲響了子虛觀的大門。
打開大門,江天沉看到了門前臺階上的一個丑陋嬰兒。
這孩子是真的丑……而且他還發(fā)著高燒。
他的眼睛倒是很大,但是也透著難以掩飾的呆傻之色。
江天沉知道,這個丑陋的孩子被拋棄了。
怪不得世道,只能怪那扭曲的人心。
抱起孩子,望著門外的瓢潑大雨,江天沉長嘆了一口氣。
所幸的是,這個孩子竟然熬過來了。
于是乎,江天沉便將這個孩子收留了下來。
幾年過后,江天沉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傻。
別說是說話了,他就連走路也搖搖晃晃的。
對于這個孩子,江天沉很是憂心。
因為他也在逐漸老去,他害怕,害怕自己照顧不好這個孩子。
最終,江天沉將希望寄托在那孕育奇跡的百歲城。
拉扯著那個癡兒,江天沉向著百歲城緩緩走去。
佇立在城池之前,江天沉久久不能自已。
惹得那孩子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他。
“師……獅虎……”
“不是獅虎……是師父!”
看了一眼那呆傻的癡兒,已然老邁的江天沉,還是緩緩蹲下身子,用力地將那孩子抱在懷中。
本想將那孩子一把抱起,可是江天沉已經(jīng)做不到了。
他老了,而那孩子也大了。
無奈之下,江天沉只能拉扯著這孩子一步步走向百歲城。
穿過那高大的城墻,江天沉耐心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畢竟,這也是他幾十年來,第一次踏足城內(nèi)。
之前的他,總是怕啊。
他怕希望落空,他怕這便是事實。
他一直對自己的那個夢心存僥幸,可是現(xiàn)如今……
他或許已經(jīng)釋然了吧。
步入城中,江天沉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一別幾十年,她還是當(dāng)年的那副模樣。
一把將江天沉擁入懷中,母親是又笑又哭。
“老了……老了……你這個壞小子如今比我還老了。”
感傷之余,母親又看向了江天沉牽著的那個孩子。
雖然那孩子很丑,但是母親依舊笑得無比慈祥。
跟隨著母親的腳步,江天沉來到了一處大宅子。
這里比起那無憂村,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驚訝之際,江天沉又問起了父親的下落。
“你那父親啊,他那個老不死的,去了五十國!不光是他,還有你那阿翁也去了!”
“五十國????”
聽到這個陌生的詞語,江天沉一時愣在原地。
五十國又是什么玩意!
“獅虎……獅虎……要吃魚……”
江天沉愣怔之時,他那傻徒弟又搖著他的手腕,要吃魚。
“來來來!你讓你師父歇一會兒,奶奶給你拿。”
“不……不要……獅虎……拿……”
“你這孩子!怎么就不聽話呢!”
“乖,跟奶奶去拿。”
看了一眼江天沉,那憨徒弟這才緩緩松開手掌。
“哦。”
手捧著一條煙熏魚,憨徒弟乖巧地坐在江天沉的身旁。
“兒啊,你這徒弟叫什么名字?”
“徒弟就是徒弟,哪來的什么名字。”
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江天沉,老人家繼續(xù)耐心地幫著憨徒弟剝魚刺。
“這五十國……到底是什么?”
聽到五十國這三個字,老人的動作緩緩慢了下來。
“沉兒啊,你知道嗎?這天地可大著呢?”
“無憂村外有著百歲城,而這百歲城外便有五十國啊,這一切都要多虧太上眷顧啊……”
太上???
太上又是什么玩意!
聽到太上二字的一瞬間,江天沉不由得直起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