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還不知道家里人正在暗搓搓的給他安排減肥計劃。
從東宮道皇宮，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就這么一截子路朱高熾走的氣喘吁吁中途還休息了好幾次才到了養心殿。
朱棣只是半躺著拿著奏疏，見朱高熾來了臉上不免露出一些失望的樣子。
老子英雄兒好漢，他朱棣對老大失望就失望在這胖，還有跛子上了，其他什么都好怎么就生的不似人君呢？
“來了？”朱棣撂下手中的奏疏平淡的說：“坐。”
小太監端來一個小凳讓朱高熾坐下。
“父皇...”他正想說話。
“看看這個。”朱棣并沒有讓朱高熾說什么，而是吩咐身邊的宦官將他剛剛放在桌上的奏疏給朱高熾拿了過去。
“看完之后說說你的想法。”
自己這個老爹不是很喜歡政務上的事情，但并非是不懂只是不喜歡。大部分的瑣碎事務都交給了詹事府處理，只有一些重要的大事情才老爹才會親自上手。
能讓過了老爺子的手在到他手里，還是在養心殿這個地方。
那必然是一些不能先和一般臣子商量但又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朱高熾打開奏疏，剛看一眼眉頭便緊鎖，這是老爹的字兒，老爹怎么親手寫一個奏疏給他看？還要問他自己的看法。
這...
這...
“兒臣不敢！”一眼看出來這是老爹的字的朱高熾給嚇住了，他從凳子上滑下來跪在老爹面前。
“你多想了。”朱棣并沒有別的什么表示只是很平淡的說：“這是今天出宮在雞鳴寺和夏洛商談的時候，他給俺提的意見。”
“他還不知道俺就是當今皇上，以為俺是靖難新貴。”
“呵~這小崽子。”朱棣像是寵溺自己的孫子一樣笑了一聲道：“說他聰明吧，真就是比猴都精，說他愚蠢吧又蠢笨的要死，我還擔心張榮那個老東西演技不精讓這小崽子看出點啥來。”
“結果是什么都沒看出來，既然他覺得俺是新貴那俺也就寫個奏疏上書進言一番。”
“父親是說...”朱高熾更是確定夏洛是誰了，既然父親如此做那就不是針對自己了。八成是想要坑一下被丟到他府上的常景瑜了。
朱棣沒回答，朱高熾也沒多問，大家心中明了之后朱高熾就坐回到板凳上看奏疏。
“自太祖皇帝登基以來....”
既然是諫言，那開頭自然就是傳統的評判開頭，然后陳述當今朝政之弊端，最后...一般情況下會以輕徭薄賦之類的無關痛癢又正確的話收尾。
但這個奏疏不一樣，沉痛利弊直戳要害，施政方略更是以二十六個大字直擊核心。
“怎樣？”朱棣似乎有點莫名的興奮和驕傲的問。
“兒臣震撼。”朱高熾簡單回答。
“俺是問你這個能實施的了么？”朱棣對這個回答不免有點失望道：“不是想聽你震撼不震撼的。”
“茲事體大，恐是難以用一兩句說的清楚的。”朱高熾小心謹慎的說：“若是突然頒布實施，必然遭遇朝中大臣的反對，父皇還是得先著急內閣、六部商議此事。”
“哼，內閣？六部？”朱棣冷哼一聲說：“俺就是朝中大臣都找了來，有幾人能同意？”
“又有幾人能原封不動的實施？只怕是嘴上不反對實際卻不做，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吧。”
朱高熾不語，奏疏中所說的弊端確實存在。只是現在還不太明顯，官紳勾結侵吞朝廷稅賦這個事情他不太清楚，但火耗這個東西他還是知道一些。
按照這個奏疏上寫的事情去實施，最輕的也會得到‘朝野打亂’這四個字。
別的那就更不好說了。
“那你覺得這個奏疏上所寫的于國于朝廷有利否？”朱棣又問道。
“于國有利，于朝廷更有利。”朱高熾雖然是常和讀書人打交道卻并不是腐儒之流的代言人。自然能看出這個政策的好處。
只是...
“提出此策，并全力推行者，無論好壞都不得善終啊。”
改革之事自古以來便是舉步維艱，一步不慎滿盤皆輸，就算是好不容易推行成功也有可能面臨人死政息的結果。
而對于改革者自身來說，無論成敗都極有可能落下個千古罵名來。
“這就是這小兔崽子聰明的地方。”朱棣那是又愛又恨的說：“他雖然以為俺只是靖難新貴，沒看出來俺是當今皇上，但他看出來俺必是要有所作為之人。就將這個事情拋出來推給俺來做。算是賣俺一個人情。”
“而且他還知道此事不易，一旦推行必會鬧出禍患來，俺還要給俺自己派兵丁以防生亂。他就借機讓俺派寫軍士給他，幫他做生意。”
“可真會算計啊。”
“用軍士給他做生意。”朱高熾啞然失笑，他還真沒想到常景瑜會鬧出這么一手。
“你拿著這個回去，讓他看。”朱棣站起了雙手叉腰壞笑的說：“他想要讓俺去當這個馬前卒，自己好在后面跟著撿便宜，俺偏不。俺要做的就是誰提出誰實施，俺看他分析的如此透徹，能夠將政策總結的如此精簡，定不是一時起興。”
“記住嘍。”朱棣提醒道：“莫要讓他看出來，也不要故意給他看，你就是稍微的，不經意的，也可以是順帶的讓他知道了。”
“要是他提到了‘大叔’，你就更不要讓他知道是俺。”
‘壞了。’朱高熾心中已經明了，自己這老爹這次不僅僅要給漢王下套還要給常家小子下套啊。這一想到漢王，朱高熾又記起自己來的主要任務了。
“爹。”他收起奏疏小心翼翼的說：“您今日早上在我和老二面前那樣下詔，是不是...”
“你想說什么？”朱棣察覺到，自家的這個老大已經猜到他早上的意思了。
“爹。”朱高熾試圖為漢王開脫說：“老二雖然行事怪張，但在這個事情上您若不與他講明白了，怕是惹出事兒會被天下人恥笑的。”
“恥笑？”朱棣看了一眼朱高熾。
“我的好大兒啊，你那一點像你爹了？”
“你可真的是一點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