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方焓玥第一次夜不歸宿。

她在門口，就聽到宿舍傳來聲音。是舍友在聊她去哪了，甚至說她是不是被綁架了。

如果她再不回來，都要通報輔導員了。

方焓玥趕緊開門，證明她好好的。

三個舍友的目光齊刷刷地匯聚過來。

“玥兒，你總算回來了。”

于曉燕松了口氣，確認方焓玥完好無缺，就放心了，不過很好奇昨晚她去哪了。

“快快老實交代！”

聽到這兒，方焓玥解釋說：“我昨晚打電話，你沒接，樓下有門禁，我又進不來，只好找個地方外宿。”

于曉燕說：“這么說來，還是我的問題了？”

方焓玥笑著點點頭：“沒錯，是你的問題。”

于曉燕說：“那你有沒有去不良場所？”

方焓玥搖頭說：“沒有，不是不良場所。”

以前和父母去看病，有住賓館的經歷，她并不覺得住賓館有什么齷齪。

于曉燕笑瞇瞇說：“可是你這樣夜不歸宿，NTR陳述吧？”

“什么是NTR？”

“啊，你不知道嗎？就是綠帽。”

“……”

于曉燕說：“你難道不怕陳述知道嗎？”可能是陳述看起來太乖了，一時沒懷疑夜不歸宿和陳述有關。

方焓玥說：“陳述知道的。”

于曉燕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不會和陳述一起夜不歸宿吧？”

方焓玥放低聲音說嗯，俏臉漸漸飛上紅霞。

于曉燕震驚道：“真的假的？”

當天，方焓玥在微信上和陳述說：“怎么辦，于曉燕說，我被你糟蹋了……”

陳述啞然了。

聽到糟蹋這個詞，他還是很驚恐的，義正言辭地回復：“我們沒有，清者自清。”

方焓玥說：“反正我在她們眼里是被糟蹋了，你要對我負責。”

陳述心想：他肯定要負責。

“好。”就這樣回她了。

……

……

日子一天天過去。

到了五月，有一次周末，陳述和方焓玥為了湊學分，參加學校青協社會實踐活動。

出發前，方焓玥說不舒服，想請假。

陳述本想留下照顧她，可方焓玥說她就身體不適而已，自己在宿舍休息就好，讓陳述放心去參加實踐。

陳述離開后，方焓玥獨自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休息，本來好好的，渾身只有輕微不舒服，誰知病來如山倒，漸漸腦袋發懵，渾身酸痛沒力氣。

她最不想看到的事發生了，她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了。

她心想，她能扛得住，睡一覺就痊愈了。

最近城市流感病毒高發，休息好了就沒事了。

可情況并沒有如預料那般好轉。

到了下午，方焓玥發現癥狀更嚴重了，發燒，喉嚨痛，說話都困難。

下午舍友去上課，她就自己下床找藥吃，翻著抽屜，因為知道自己身體情況，有準備了一些應急的常用藥。

吃完藥，方焓玥還是頭痛的厲害，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我不會要死了吧？”

當時方焓玥迷迷糊糊的腦海甚至浮現這樣荒誕的想法。

下床后她爬不上床，還摔了一跤，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世界昏天暗地，她閉上眼，感覺要死掉一樣。

她想起了小時候遭受的痛苦，和此刻一模一樣，惶惶不可終日。

因為先天不足，她小時候就是病秧子，那時除了家人，其他人無法理解她的痛苦，甚至家人因為她的病，無可避免感覺到很累。

這世界上，除了父母，沒有人能照顧一個病號十幾年，唯有父母是她的依賴。

幼兒園老師，小學老師，不會因為她生病而心疼，只會因為她一直請假，一直需要照顧感到厭煩，這讓她早早就認識到人性，對陌生人沒有期待。

記得初中有一次運動會是下雨天，她連續一周都在發低燒，在大本營里休息，頭埋在膝蓋上，也是無人過來關心她，女生看她不去加油，什么班級活動都不參與，只用「嬌氣」評價她。

唯獨陳述注意到她難受，偷偷過來用保溫杯裝熱水給她。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候，她就知道了陳述和其他人不一樣，陳述正義感爆棚，總愛管閑事，或許陳述從小缺愛，對她悲傷的情緒更能深刻感受，才會那么關注她。

陳述一直是她的救贖。

因此她那么喜歡陳述是自然而然的。

上了大學后，于她而言，宛如新生，當時踏入夏海大學校門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要獨立生活。

她要向父母證明，她一個人在外，可以照顧好自己，于是按時吃飯，準點睡覺，天冷加衣，就是害怕生病。

或許大學體育課活動比較多的緣故，一年下來，她都活蹦亂跳的，沒什么毛病。

誰想到突然就病倒了。

現在她雖然感到不舒服，但不能和父母打電話，讓父母擔心。

怎能前功盡棄？

她堅持一學期的努力不生病，就是要讓父母放心。

她再也不要讓父母擔心她了。

可是此刻，方焓玥頭痛欲裂，用電子體溫計量了下自己體溫，屏幕顯示燒到39度，手有些發抖，視線都模糊了。

誰來陪陪她？

不對……誰來救救她？

方焓玥毫無血色的額頭掛著冷汗，難受到無法形容，她拿起手機，只打給了陳述，虛弱不堪地說：

“我好像有點發燒……”

……

……

陳述知道方焓玥發燒后，就立刻請假慌慌張張地往學校趕，當時活動老師還有些不高興，說怎么能隨意請假。

陳述等不及，見老師不同意，直接偷溜。

回到學校，已經到了晚上。

天空藍墨水似的，女生宿舍樓下，看熱鬧的學生聚成一團。

于曉燕先到宿舍照顧方焓玥，據她說，方焓玥這次生病好像很嚴重，退燒藥沒效果，還昏倒了。

救護車進不來，陳述心急如焚，直接沖到女生宿舍里去，抱著方焓玥上救護車。

當時陳述有點嚇到了，第一次看到方焓玥昏倒，無比自責并揪心，他居然連喜歡的女孩都沒有照顧好。

……

……

時間到了當天晚上八點。

在學校旁的醫院，方焓玥打了針，正掛吊瓶，臥病在床。

病房入口處瓷瓶里水仙花奄奄一息。

過了許久，她才蘇醒了過來，臉蛋滿是憔悴。

陳述守在床邊，頓時瞪大眼睛：“你醒了？”

方焓玥視線落在陳述臉上，嘴角勾了勾，完全忘掉了自己的痛苦。

只是陳述的臉色有點太差了，她開口就是道歉：“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陳述湊到邊上，緊握住女孩的手說：“該對不起的是我才對，是我太粗心沒發現你這么難受。”

后來方焓玥躺在床上，打點滴，陳述就全程守護，幫忙倒熱水。

怕方焓玥有什么三長兩短，陳述甚至不敢睡，一宿沒合眼。

萬一她出了什么事，要怎么辦？

當時陳述就是這樣想著，徹夜未眠。

時間就這樣過去。

第二天清晨，病房外過道人來人往，陳述看到方焓玥臉色好看多了，才松了口氣，問道：“你怎么樣？”

方焓玥想說沒事了，又覺得虛假，于是改口為：“好多了。”

“你想吃什么？”

方焓玥搖頭說：“吃不下。”

陳述覺得自己挺傻的，她肯定沒胃口，就說：“我給你買點粥喝。”

方焓玥不想思考，輕輕嗯了聲。

過了會，陳述買了粥回到病房，一勺一勺地喂方焓玥。

方焓玥本來吃不下，看到陳述這樣關心自己，自己生病帶給陳述的壓力清晰可見，就勉強吃了幾口。

陳述說：“多吃點。”

方焓玥小口吞咽著，心想除了父母，男朋友也是愛她的。

這時床邊手機電話鈴聲響了。

陳述拿起手機，看到是方焓玥母親，就將手機放到方焓玥耳邊。

接聽后，方焓玥從母親口中才知道，老師將她生病的事告訴了母親。她父母丟下手頭工作，正開車往這里趕。

父母還是知道了，因此她證明失敗了，她并沒有好好一個人照顧好自己。

方焓玥和母親聊了會天，就掛了電話，看著陳述，咬著嘴唇：“是我媽要來醫院看我了。”

陳述點點頭，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清晨的空氣有點冷，方焓玥感到渾身冰涼，忍著難受說：“我媽應該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那個，陳述，你能不能先躲一下？”

陳述愣住了：“躲？”

方焓玥支支吾吾地說：“嗯，就因為……我媽不許我大學談戀愛……我怕她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