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微涼，時間有些晚了。

方焓玥和陳述校園里兜兜轉轉，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想回宿舍。如果不是世俗約束，無論多晚，她都不想回去。

抵達宿舍時，她還感到心里有點失落，甚是不可思議。

該怎么和男孩說，想和你到?jīng)]人的地方，在昏暗的路燈下?lián)砦牵?

不論少男少女彼此之間，有多相愛，意識還是無法互相穿透——心有靈犀，是日久天長才有的默契。

“我怎么變成這樣的女孩子了？”

親密的事，她難以啟齒，這種她不復是她的感覺，讓少女茫然。

記得初中和好同學張曉雅閑聊，張曉雅說越漂亮的女孩子越好色，不漂亮的女孩要抑制天性，沒有條件去好色，她還一臉不屑地否認，現(xiàn)在看來怕是一語成讖了。

方焓玥又想起張愛玲的話——正經(jīng)女人雖然痛恨蕩婦，其實若有機會扮個妖婦的角色，沒有一個不躍躍欲試的。

這一夜和陳述相處，給她上了一堂課。

哪怕性情高雅，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的女孩子，本質也是女孩子，只是沒遇見那個讓她變得美艷的人罷了。

當和陳述在一起，狐媚就涌入她的五臟六腑，她想長出毛茸茸的耳朵，想到陳述懷里，像狐貍一樣發(fā)出撒嬌聲音，甚至抱著陳述的頭，用發(fā)燙的唇去親陳述的臉頰，就這樣變成妖精迷死陳述，讓陳述窒息才好。

此刻在女生宿舍樓下，方焓玥站在陳述身邊，想太多，一時沉默。

除了她和陳述之外，周遭還有一群活力滿滿的少男少女在依依惜別。瞧著這一幕，在校園沉靜燈火里，她的眼睛被映得燦爛，心想不只是她一個人想黏男朋友。

“陳述，你是不是還有話沒對我說？”

要分別了，方焓玥不太沉得出氣，心里亂亂的。

“什么？”

“你好好想想?！彼曋愂?，多少蘊藏著愛意。

“晚安？”

“嗯，晚安?！?

少女的語氣真的好柔軟，仿佛晚安又不止是晚安。

陳述霎時心化了，看著她的眸。心愛的姑娘眼睛黑白分明，散發(fā)著她獨有的純凈光澈，就特別想一輩子保護這道光。

挨得挺近，陳述也依稀聞到她身上散發(fā)的香味，很甜也很撩人。

氣味，是最難記憶的，不像是聲音和畫面能記錄。

一旦不在她身邊，沒過多久就會忘記，陳述會分外想念她的香味，又回憶不起來，才戀戀難舍的吧。

既然說了晚安，那也只能走了。

陳述轉身要走，方焓玥卻忽然拉住他的手。

陳述愣神，轉頭去看女孩，確認他喜歡這樣被拉著，教他留下，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神奇的感覺，方焓玥已將他當作男友。

“陳述，我有個問題問你。”方焓玥又沒忍住說。

“嗯，你說?！?

“你是覺得小火慢燉的粥更有味道吧？”方焓玥眼神像是抱有一種期望，無法想透。

這是覺得他不表白吧？

陳述察覺到她有心事。

女孩子真是很難搞清楚的生物，心事來無影去無蹤，像在迷霧中，可這一刻陳述自以為是，以為將她的心事，洞悉了全部。

“差不多吧。”陳述回答，“我確實比較慢性子點?！?

可她卻喜歡上烈火烹油了。

世界何其美好，她想要和喜歡的人膩歪，其他人無足輕重。

方焓玥自以為是慢性子的人，才會偷偷地暗戀一個人這樣長久，沒想到陳述比她還要慢熱。

她想這也正常，畢竟交往沒多久嘛。

因為是初戀，方焓玥不知如何開口，百爪撓心的難熬，擔心她說想親親抱抱，陳述會覺得她是不好的女孩，怯怯地移開視線，不敢有想要擁抱親吻的表示。

世界上很多事是不能說的，依戀上陳述后，她的心就不再是完整無缺的。

可女孩的這種依賴，卻讓陳述心中產(chǎn)生一種美好，他看著方焓玥躲閃的眸光，感到可愛，萌生了一個想法，一個計劃，要給女孩一場盛大的告白。

告白是吹響勝利的號角，一定是要成功，透過少女的眸，陳述回想起這段日子她的親密，也覺得一定能成功。

不過少女喜歡怎樣的表白方式呢？

陳述決定試探一下，小心翼翼地問：

“談戀愛，是不是要從收到一束花和正式告白開始，比較好？”

方焓玥愣了下，不解地看著陳述，然后若有所悟地說：

“花雖然好，但心意最重要，沒有也不礙事?！?

陳述心下頓覺安寧，從她話語里得到一種篤定，又不能問太具體，否則失去了驚喜感，于是他準備走了：

“時間很晚了，那我走了？”

“陳述?！彼蝗挥謫?。

陳述看到方焓玥眼神繾綣，又釘在他臉上，讓他心癢難耐。

少女的眼睛太漂亮，黑漆漆的，很有精神。

方焓玥欲言又止，最后說：“今晚我說的還有效，你想要什么禮物，可以告訴我，我送給你。”

“什么都可以？”

“嗯?！?

方焓玥點頭，清雅的眼眸波光瀲滟，似有難言的羞澀，又不再看陳述了。

“行，那晚安，明天見！”陳述揮手告別。

“嗯，明天見！”

方焓玥仍立在原地，抬起頭瞧著陳述，俏臉上還殘留緋紅，最后她纖巧的嘴角輕抿，像是兩瓣細嫩的花瓣合在一起。

……

……

迷迷糊糊就走了，陳述行在半路，想著和女孩在一起，為何時間總是流逝飛快。

女孩過于可愛甜蜜，享受她的美好，以至于這段日子，差點忘記和她之間還需要告白。

慢慢來是他的誠意，告白是對愛的誠意。

不告白，和女孩在一起，總覺得做賊心虛，不夠光明正大。

陳述在校園里前行，感到風的重量，意識到和她在一起，對風的流動開始能清晰察覺，原來愛上一個人，一顆心就會前所未有的敏銳。

很多年后才明白，義無反顧和喜歡之人在一起，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

……

這會兒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于曉燕，許笑娜和田燕燕三人已躺在床上要歇息，卻不見方焓玥的身影。

宿舍之中，于曉燕和方焓玥關系最好，常常同來同往，她看著方焓玥整齊的床鋪，有點在意地問：

“玥兒這么晚還沒回來？”

“談戀愛就是不好，這么晚都回不來?！痹S笑娜在笑。

“確實，還是不談戀愛好?！庇跁匝嗪苷J同，因為陳述搶走了她和方焓玥的時光。

“你們不談戀愛，我也不談了?！碧镅嘌喔胶汀?

當然，這只是女生宿舍的玩笑話罷了，大學宿舍有個定律，就是宿舍里有人談戀愛，其他人很快也會談。

這時門口傳來噠噠的腳步聲，有人敲門，于曉燕就下床開門。方焓玥看著昏暗的宿舍，輕手輕腳地走路。

方焓玥剛洗漱完，躺在床上，幾個舍友又說起她和陳述的玩笑話。本來她不想說，耐不住舍友問東問西——她的舍友對她和陳述之間的細節(jié)非常好奇，磕上癮了。

當方焓玥說她和陳述在一起了。

于曉燕迷惑：“上學期你不是早就和陳述在一起？”

“沒有沒有，上學期沒有，寒假陳述才表白的。”

說起表白，就聊起那晚陳述告白，聊到興起，就說起陳述似乎不想親她抱她，她不知怎么辦才好。

本來方焓玥就不好意思，說出來更害臊了，她覺得自己是色色的女孩子。

許笑娜習以為常，一臉無語地說：

“想接吻就叫色？”

“不色嗎？”方焓玥迷惑。

“唉，你還真是個乖乖女，色不是這樣單純的啦?！?

“那什么是色？”

“和男生距離為負唄?！?

“哈哈哈哈。”田燕燕忍不住笑了。

又被許笑娜笑話單純，還被上了一課，方焓玥面紅耳赤，不想和許笑娜講話了。

初高中時，熟悉她的人，都說她單純，大學了又被舍友說單純，那個語氣讓她覺得自己很傻，很丟臉。

經(jīng)歷過疾病纏身，她感受到活著的幸福，不再有那么強的好勝心，總是美好地看待他人，老師也說她是單純有靈氣的女孩。

又或許這是她家教嚴的結果，小時候看到電視情侶接吻，母親都會給她轉臺，導致現(xiàn)在連小電影都不敢看，二次元足夠她面紅耳赤了。

“我覺得玥兒這樣很好?！?

于曉燕卻很喜歡方焓玥這樣的女孩，生在幸福家庭，比較感性，覺得什么都是美好的。

干凈，是她對女孩最高的評價。

聽到這兒，方焓玥微微笑了下。

于曉燕忽然叫了聲方焓玥，替陳述說話：

“可能陳述怕會冒犯你的，你想要他親你抱你，可以直接告訴他。”

“這個……我說不出口?！?

“那你就暗示他?！?

“怎么暗示？”

“這個就要你自己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