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xué)樓下，風(fēng)和人都很吵鬧。

陳述正等方焓玥，頭發(fā)和海風(fēng)纏綿，突然感到頭發(fā)被撥亂，腦袋被柔軟細(xì)膩的手輕撫，回頭就看到了方焓玥。

“久等啦。”

方焓玥眼睛彎成月牙，溫柔彌漫在空氣，和陽光不分彼此，笑容卻帶著風(fēng)的清涼。

這是陳述當(dāng)時最真實(shí)的心理感受，因?yàn)槊篮玫母星橄窦?xì)雨，總會給人清爽。

陳述看著方焓玥的眸子，笑了下。讀到喜歡的眼神，會情不自禁笑出來，這是秘而不說的暗戀里學(xué)會的。

時值周末，閑來無事。

兩人在校園并肩而行，在湖邊散步，在外人看來已經(jīng)是情侶了。

一起走的話，陳述會心癢，想去牽女孩子的手，一到無人之地，更是發(fā)了瘋的癢。

在芙蓉湖岸邊臺階，兩人逗留。

方焓玥微笑掛在嘴邊，盯了陳述好長時間，世界一下安靜下來。

陳述察覺到女孩的目光，也情不自禁地看著她好看的眸子，朦朧浮現(xiàn)在她瞳孔里。

雙目對視，方焓玥臉頰有點(diǎn)微紅，神色都變得小女兒：

“陳述，你是不是該剪頭了。”

原來女孩在意這個？

陳述回過神：“我頭發(fā)很長了嗎？”

“嗯。”方焓玥笑得清新可人，活潑可愛地說，“要不現(xiàn)在去剪吧？”

“現(xiàn)在嗎？”

“嗯嗯，正好我可以幫你看一看，怎么剪好看。”

“好。”陳述很自然地答應(yīng)了。

……

……

方焓玥加快腳步，先一步走進(jìn)理發(fā)店里：

“老板理個頭發(fā)。”

“好，稍等一下。”

老板是四十歲上下的大叔，一面在剪頭發(fā)，一面招呼。

周末理發(fā)的學(xué)生實(shí)在有點(diǎn)多，理發(fā)店里隱約飄著學(xué)生的語聲。

陳述一聲不響，緊隨其后進(jìn)入店里，方焓玥朝陳述回眸一笑：“我們等一下？”

“嗯嗯。”陳述點(diǎn)頭，不知如何是好。

方焓玥垂著眸，露出笑容，沁入陳述心胸。

在理發(fā)店等了一會兒，輪到陳述，他坐在椅子上，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方焓玥，心里很愉快。

“帥哥怎么理？”老板笑著說。

“要不聽我的？”方焓玥站在旁邊，背著手，輕笑。

“我聽她的。”陳述說。

“行。”老板笑容滿面，還不清楚事情的嚴(yán)重性。

“兩側(cè)用剪刀，剪自然一點(diǎn)，鬢角要留起來，不要剪掉了……頭頂要修一點(diǎn)層次。”

理發(fā)時，方焓玥在說怎么剪會更好看，喋喋不休，至少在理發(fā)師看來是如此。

理發(fā)師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忍著脾氣，幾乎一根一根發(fā)絲地剪。

花里胡哨的，我啷個聽得懂。理發(fā)師極為無語的樣子。

陳述看著女孩這樣，內(nèi)心涌出一股熱流，他在想頭發(fā)剪得好看，女孩會喜歡看多他一點(diǎn)吧？

男同胞們在旁邊看著，眼神羨慕，傳來吸氣聲。

“這樣行了吧？”過了會，理發(fā)師忍不住地說。

“嗯。”方焓玥滿意地點(diǎn)頭，語氣很溫婉。

“你男朋友好帥！”旁邊有女生忽然說。

方焓玥沒解釋，微微側(cè)過臉，不讓陳述看到她臉上的笑容。

“多少錢？”結(jié)賬時，陳述問理發(fā)師。

“四十。”

坦率地說，有點(diǎn)小貴。街邊快剪，不洗頭，十三塊就夠了。

“用我的會員卡刷吧。”方焓玥從包里拿出一張黑卡。

“我自己付。”陳述不習(xí)慣別人這樣對他好。

“不行，我開學(xué)被這家店忽悠，充太多錢了，你要幫我用完的。”方焓玥拉著陳述的袖子，撒嬌賣萌。

你要不要考慮我還在旁邊？

理發(fā)師無語，看著好看的方焓玥說：“用會員卡有優(yōu)惠，八折。”

“對呀，有優(yōu)惠，要不陳述你中午請我吃飯，我們就互相不虧欠了。”方焓玥嬌聲道。

陳述還在猶豫。

“好不好嘛～”女孩抓著陳述衣角，語氣更加軟糯。

“好。”陳述心跳得很快，選擇投降。

方焓玥撲哧一聲笑出來。

旁邊的理發(fā)師看著陳述，不置可否地冷笑一聲。

回去的路上，陳述還在想著理發(fā)的事，原來女孩會注意他的頭發(fā)。

自那以后，陳述每天都會洗頭，不想女孩撫他頭發(fā)，感到油膩。

畢竟每次女孩見他，都穿得很漂亮，甚至偶爾會化妝，自己不捯飭好自己形象，也太對不起女孩子了。

……

……

時光還在走，校園無憂無慮的日子是一種享受。

有一次，陳述在教室自習(xí)，方焓玥偷偷跑到他后桌，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fā)。

等到陳述驚訝回過頭，少女笑而不語。

在每天晚上要睡的時候，她一個人又會抱著被子偷偷地笑了好久。

陳述睡覺前也在想被女孩輕撫著頭，為何他超級喜歡。

那種輕輕柔柔，有種歲月靜好，竟一下就鉆到心里。

“等下，我為什么喜歡被她摸頭，我怕不是骨子里是條狗吧？”

陳述有點(diǎn)不明白。

或許和她在一起，這樣日常的說笑，是很多年前的一個夢，才會這樣享受吧。

方焓玥笑起來是明明亮亮，溫柔開心的，無法用語言描述，無可否認(rèn)的是，其他女孩的笑都遠(yuǎn)不及她。

……

……

陳述交際圈很小，除了舍友打打籃球玩玩游戲，就是和方焓玥相處。大家怎么活，他也怎么活，和其他同學(xué)沒區(qū)別。

雖說平時偶爾會和方焓玥打游戲，但更多時候下課后就見面，一起散步，一起吃食堂。

這所學(xué)校有七個食堂，一個人的話，隨便對付足矣，不過有女孩陪著他，就帶著女孩到處吃，換著花樣吃，這大概算得上平淡生活的浪漫了吧。

為什么兩個人一起，會比一個人更有滋有味呢？

陳述忽然相信那句話了，人生來是殘缺的，需要另一半填補(bǔ)，即是幸福。

“陳述，我不餓，這塊肉給你吃吧。”

這一天，亮堂的食堂里，方焓玥嘴角微翹，夾了一塊肉，放在陳述餐盤里。

“你不吃嗎？”

“我飽了，不吃浪費(fèi)。”方焓玥解釋著，視線落在那塊肉上。

“那我不客氣了……”

陳述看了眼女孩，就低頭吃起她給的肉，細(xì)嚼慢咽，好像在品嘗著她的味道。

女孩筷子夾過的肉，是不是沾了女孩唇里的香？

陳述感覺是女孩給的小甜頭。

他不清楚那種身體熱乎乎的滋味是不是女孩留下的。

看見陳述這樣吃，方焓玥似是想起什么，扭過頭，臉有些嬌艷的紅，自帶江南水鄉(xiāng)的溫柔感。

外面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反射，橫沖直撞了進(jìn)來，在她臉上胡亂地拍。

她的心情也是混亂混沌的。

此時的她看不清兩人的關(guān)系，和陳述在一起，就像生活有了驚嘆號，無時無刻在考慮他表白了怎么辦，問題是陳述就是不表白，這是她煩惱的根源。

“好吃嗎？”方焓玥笑吟吟地問。

“好吃。”陳述舒了一口氣，在女孩甜膩的視線下，甜到心里去。

吃完后，方焓玥和陳述聊起文學(xué)，說她小時候就想當(dāng)作家，國外作家她喜歡茨威格和川端康成，國內(nèi)作家她最喜歡汪曾祺，尤其那些行在山花爛漫間的句子，不止百讀。

汪曾祺和張愛玲都是磨詞練句的高手。身邊喜歡張愛玲多，喜歡汪曾祺太少了。

陳述告訴她，那本《人間草木》也是他最喜歡的書，她假裝不可思議。

“英雄所見略同呢。”

她含笑說。

實(shí)則初三時，她瞧見陳述常去圖書館借書，讀各種文學(xué)、歷史、哲學(xué)作品，那本《人間草木》就是陳述當(dāng)時最愛翻閱的書。

她偷偷借來翻閱，起先覺得無聊，死活看不下去，后來慢慢看，就品出味道來。在她眼里，陳述和那本《人間草木》一樣，樸素平實(shí)，需要慢慢品讀。

……

……

日子又過了許久，陳述說話間，從不涉及喜歡的話題，也許他的退縮、懦弱導(dǎo)致了高中和她沒有聯(lián)系，僅僅差一點(diǎn)，就和女孩錯過了。

貧窮克制一切欲望，愛情對他是不可名狀的事物，難以下定決心去擁抱她。

男孩子很理性，可是女孩卻迫不及待地想要鉆入男孩的懷里了。

“他怎么不表白呀……”

總是這樣，方焓玥清晨出門時，興高采烈，晚上回宿舍，就無精打采，懷疑人生。

陳述和她幾乎每天都見面，不論怎么看，都是雙向奔赴，但陳述依舊沒有表白的跡象，這種曖昧對她而言真的喜歡又討厭的。

明明只喜歡陳述，她又比較內(nèi)斂害羞，說不出口。

而且女孩子先表白，一般都沒有好下場！

到了期末，陳述奶茶店的兼職都辭了，專心對付學(xué)業(yè)，她本不該如此貪求的。

……

十二月的陽光開始變得愜意，在那么多愜意的日子，方焓玥跟在陳述身邊，目不斜視地看著陳述的手。

就一次手挨著手，自后就都沒有呢，她心想著，懷念那個心跳時刻。

「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我是浪花的泡沫。」

傍晚校園廣播在放著《追光者》，恰如昨日重現(xiàn)，讓她想起高中，心情平復(fù)許多，至少已經(jīng)比高中更靠近陳述了，不是嗎？

……

時間在走，終于到了平淡生活的波瀾期，在十二月中旬的這天傍晚，陳述看到方焓玥朋友圈發(fā)了一張照片，是她部門發(fā)的巧克力。

“巧克力好不好吃？”陳述在她朋友圈底下留言。

許久沒有看到她回復(fù)。

過了一會，手機(jī)電話突然響起，陳述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有點(diǎn)懵地接起電話。

“陳述，我在你宿舍樓下，你快來！”是方焓玥的聲音。

“啊？”

“你下來一下。”方焓玥嬌笑道。

“……”

陳述回過神，立刻拉開門，往宿舍樓下沖去。

他跑到樓下，一眼就看到身穿白裙的方焓玥，氣喘吁吁地走過去。

“陳述，巧克力給你吃。”方焓玥握起小拳頭，像是鼓起很大勇氣，對著陳述大聲說。

“你不吃嗎？”陳述有點(diǎn)暈。

“給你吃！”

因?yàn)榕⒄f話第一次這樣急切大聲，陳述呆了呆，下意識就收下了。

在陳述困惑間，方焓玥忽然捧著自己的臉，眼睛像是月光下湖水一樣閃動。

她有話要說的樣子。

“怎么了？”陳述忍不住了。

“我周末要去出游。”方焓玥是學(xué)校廣播電臺的播音兼編輯，她略微忐忑地說，“電臺那邊的活動。”

“這樣啊。”

“出游允許帶一位家屬。”說到這里，方焓玥美好的臉紅了起來。

“家屬？”陳述似懂非懂。

“就是男女朋友的意思，電臺的人可以帶另一半去玩，免費(fèi)去玩，校電臺出錢的，不要錢的。”

“……”

“陳述，我沒有男朋友，為了不浪費(fèi)，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說到最后，女孩竟感到略微的喘不過氣。

路燈透過枝葉，微微扭曲的影子，落在女孩臉上，女孩眼中月光閃動，熠熠生輝，讓人移不開視線。

那時候，她說出口后，就后悔了。

為什么沒有勇氣說，陳述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呢？

如果這時候說出來，不就好了。

可是陳述看著她，她臉頰發(fā)燙，感覺到輕微窒息，內(nèi)心只剩下羞澀和緊張，說不出口。

“我只是不想浪費(fèi)，你別多想！”方焓玥急忙地說。

“嗯……去哪？”陳述回過神。

“鼓浪嶼。”

“你確定嗎？我們?nèi)ィ俊标愂鲇悬c(diǎn)不真實(shí)的感覺。

這時候他也有點(diǎn)犯傻了。

在女孩說出出游可以帶家屬的時候，他心臟跳得好快，耳畔都能聽到砰砰聲。

他在想，女孩是那個意思嗎？

為什么不直接問她呢？

“咋滴呀，你還不樂意是吧？”方焓玥再次笑起來，細(xì)聲細(xì)語，手放在身后，手指糾纏在一塊了。

陳述凝望著她，女孩俏美的笑容好漂亮，眼神是四月的溪水。

不論說幾遍，還是想說她太可愛了。

“沒有沒有！”陳述趕緊說，“我想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