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二年，1943年的元旦已悄然過去。離開了佘山的楊小龍和陳沖兩個人卻沒有感到絲毫的快樂。

“小天，不，小敏。原諒我還不太習慣這么稱呼你。”

“沒事。我也該換個叫法，楊兄弟如何？比起楊大哥更疏遠一點，但是呢又不至于太陌生。你是有問題想問我吧？”

“可以這么稱呼，你喜歡就好。小敏你真是絕頂聰明。不錯，我確實有個疑問。”

“請說吧，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告訴你。”

他指了指陳沖褲腰帶扣子，那是一把鑰匙改裝后才有這樣的模樣。陳沖覺得這么重要的東西放口袋不保險，掛在脖子上就像懷表一樣會被日本鬼子奪走，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不得不如此。“啊啊，你說這個。請你保密好嗎？這是一把匯豐銀行保險柜鑰匙，我知道你那天見到我從廁所出來后多了它。鑰匙是遠塵師父給我的，金海爺爺曾托付于他代為保管。我知道你的身份，秦叔叔、韓阿姨都告訴我了。楊兄弟，真沒想到你也是一位共產主義戰士。所以我理解你對于姐姐隱瞞部分事情，畢竟她丈夫現在在國民黨軍隊。”

“是，是這樣的。我會保守秘密。”

上海青浦的一處公館二樓，一連串的嘀嗒聲響，電臺的報務員記錄了電碼數字，由另一女秘書將稿件送到辦公室。一位中年男子找到書架隱藏的一本書，將它翻開，找到數字對應的文字，一份密文電報就翻譯好了。文中提到“徐老板，您訂的兩筐蘋果已經從家鄉寄回來，請記得明日查收。”

他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電報紙，把它扔進大煙灰缸里，直到紙張燃燒殆盡。他又為自己點燃了一支雪茄煙。“小張，你去回電，令“白鶴”稍后出發，再讓軍統颶風隊去靜安寺附近蟄伏待命，小心切切。”

“是。區長。屬下告退。”張秘書把泡好的咖啡放到桌上，然后恭敬退出，并把辦公室門關上。

“一切要著落在他們身上。上海灘又將風云再起。”他心里如是想著，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方的大上海發出感嘆。自從軍統上海站覆滅，他臨危受命接任軍統上海區區長，并改建新的軍統站，委員長特批允許調遣上海周邊浙江、安徽、江蘇部分國防部軍隊。徐老四可是戴老板親自向老頭子保舉的。

數日前接到指令命他想辦法速殺天皇特使高石大和。這個人非常可惡，不僅阻礙了某些高層發財路，而且四處招搖撞騙虛偽得很。可是殺田村就很費力，更何況是高石。徐百川又覺頭隱隱在作痛，不由得大口吸了幾口雪茄煙。

穿過閔行到達徐匯地界高恩路，此時已是滿天繁星了。“小敏，走。找點吃的東西，明日再去跟阿兔和曉婷姐姐匯合。臨行前，我讓他們住進了福煦路64號弄堂出租屋內。現在應該叫洛陽路了。大隱隱于市，以前福煦路上有很多富商和軍界人員，與霞飛路、愚園路一樣，76號特務不敢明目張膽找事。”

“楊兄弟才是足智多謀，對付狗特務真有一套。”

“哎，行了。別吹捧了。我骨頭賤，聽不得夸贊的話。你看那路轉角的面攤就不錯。”他們走了過去，“老板，素面多少一碗？”

“法幣三毛錢一碗。”

“那就來兩碗。老板，打個折唄？”

“五毛錢，再少可不能少了。我也是小本經營。兩碗陽春面，客官請稍作休息，面條馬上就好。”

楊小龍和陳沖剛坐下，那老板繼續說，“只不過要先付賬，再煮面條。”

“老板，你這是什么話？我們像是來吃霸王餐的嗎？我們曉得現在鬼子漢奸當道，生意不好做。行吧，行吧，這是面值五毛的法幣，老板你收好了啊，別覺得我們破衣爛衫的就是叫花子。”

“抱歉！小客官，我真沒有看不起你們，我…唉，說不清了。算了，對不起，我道歉。面來了，小心燙。這是我老婆給我的雞蛋，我吃了一個，這還有一個小的，就當是賠罪了。”

陳沖推說不必如此，可小龍又補了幾毛錢，他說：“小敏弟弟乖，你的手傷還沒好，需要營養。雞蛋給你吃，小龍哥哥我樂意。”

他們在一月冷風吹的上海街頭吃著沒有一絲油味的面條。兩人各有心事。楊小龍輕輕地為陳沖擦去了臉上眼角的淚水。陳沖的心里突然覺得很溫暖，他覺得眼前還有值得關心守護的最親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