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既不動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立在原地，抬了眼看著他，眸光清遠微渺，無喜無怒。南宮皓輕輕嘆了一聲，緩緩住了口，二人對面立著，相視無語。

過了許久，他才苦笑著搖了搖頭：“你沒有想說的么？”

“我在看，看你還有多少廢話可說！”她抿唇答道。

沉默了一會，他有些艱澀道：“其實，我包下那座院子就是想……沒想到……卻看到你跟鳳冽……”

她立在風中，忽然覺得雙眸有些發澀，心中亦是又酸又甜。

“三年，還沒到……”她垂了眸子道，語中不乏譏嘲之意：“你不怕食言！”

“我只答應項懋三年，并沒答應三十六個月。”他迅速回答。

是啊，別來至今，雖不滿三十六月，但確實已過了三個年了，只是，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三年就是整整三年，整整三十六個月。

她有些想笑，卻忍住沒笑，只冷冷道：“如今已是四月暮了，你有想說的么？”

“沒有……”

她一愣，隨即惱火的抬眼瞪他：“你……”

他卻上前一步，溫和的擁住她：“你確定你真的還想聽廢話……”

她撲的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反抱住他：“不想，至少現在不想！”

……

空曠的草原上，熊熊的篝火燒了起來，炙熱的火舌在一只洗剝干凈的野物上舔舐著，大滴大滴的油脂滴落在樹枝上，發出吱吱的聲音。

“……我這幾年學的大多是醫術方面的東西，巫、醫本來一家，學起來倒也有趣。他們原先還要教我蠱術，不過那些蟲子我可實在養不來，只是學了些皮毛……”

疏影一面將枯枝投入火堆，一面道。

南宮皓已取下人皮面具，露出俊逸雍雅的面目，一面翻動著手中的野物，一面點頭道：“我原先沒打算在這個時候就過來，因為即便過來了，也不過數月時間，便又要離開。”

他看了疏影一眼，展顏一笑，春風般和煦溫存：“不曾想，南疆卻送來了令牌，我考慮了很久，終于決定還是來南疆看看……”熊熊的火光跳動著，他的面容一半陰暗一半火熱，卻愈發覺得五官立體分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般的爾雅精致。

疏影撇嘴：“什么白云高，我看是白云告罷！”皓字拆開為白、高二字，他又出身云鼎山，白云高，這個名字若不細想，還真是聯想不到他的身上去。

南宮皓笑笑，知她心中不快，自也不會去貿然的觸這霉頭。烤架上的野物已散發出濃濃的烤肉香氣，他將野味架在一邊冷卻了片刻，然后撕下一塊烤肉遞給她。

疏影接過來，撕下一小塊，塞進口中，烤肉烤的極是到位，雖然二人身邊都不曾帶調料，但南宮皓居然就在山中的林內覓了些野菜野果，擠了汁滴在肉上，此刻吃在口中，竟有五味調和之感，甚是美味。

“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她抬眸一笑，右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嬌態畢現。她真面已露，雖是穿著男裝，束了男髻，卻在清麗中更透出幾分自如的瀟灑。

南宮皓看得微微失神，半晌才含笑道：“幾年前，我與江楓、季晏時常結伴遠游，我們幾人中，季晏最擅這些，我在一邊看的多了，便也學了幾手。”

他一面說著，一面撕著另一塊烤肉，優雅的吃著。

疏影吃飽了，便靠在一邊看他，見他席地而坐，手中撕著野味，別的男人做來，怕是有如野人，而他居然優雅雍容的如同身赴國宴，不由感喟的嘆了一聲。

南宮皓聽她嘆息，不由挑眉，咽下口中的食物，拋了骨頭，取了絲巾拭手，抬頭向她一笑：“怎么，大熙第一美男看得多了，看我就淪落到看得想嘆氣的地步了？”

疏影面上一紅，呸了他一口，嘴硬道：“可不是，人丑就是沒辦法呵……”

南宮皓心有戚戚的點頭：“可不正是因為人丑，不敢高攀別人，只得湊合著來找你……”

疏影瞠目結舌，舉目四顧，一時沒找到趁手家伙，只得恨恨的一腳踹了過去。

南宮皓笑著閃過：“好一個謀殺親夫的野丫頭……”

疏影大窘，撲過去，捏了拳頭就去打他。南宮皓就勢一勾，便已將她扯進了懷里。

疏影僵了一下，忽然便覺心中寧靜安然，靜靜偎在他懷里，不再說話。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她忽然問道：“怎么忽然愛上喝酒了？”

“愛上倒也未必，”他輕笑：“只是恐怕有些屬狗的，會聞出甚么味道來，所以……”

疏影又氣又恨，伸手就去掐他，掐得又重又狠，南宮皓卻只是笑，也不討饒。

遠遠的水上，傳來了清幽的笛聲，隔著一泓清潭，猶覺清雅虛渺，裊裊然的傳來，聲遠而愈清，因著水勢，就著月色，越發幽凄動人。

“這里難道還有別人在？”疏影停了手，抬頭輕輕的問了一句。

“這里是妖族的領地。”南宮皓撫著她潤滑如絲的長發，微笑回應著。

“你會音律么？”

“當然！”

“我也想學些音律了……”她為這笛聲所惑，不由感喟道。

“怎么，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對牛彈琴了？”他笑，眉梢眼底全是調侃。

“呸……”

“我似乎忘記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忽然斂了笑意，極是嚴肅道。

“什么事？”她疑惑。

“其實……”

“快說啊！”

“其實……”他頓了頓，一本正經道：“我也肖牛……”

怔愣片刻，“南宮皓……”一聲尖叫裂石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