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聳了聳肩，避過她的眼光，“有什么好問的，你就不怕我騙你嗎？”

她連坐姿都沒有變一下，“不怕，如果你騙我，我一定是知道的。”

“為什么？”

“不為什么。”

我們之間的談話近乎可笑，她在打太極，我也在打太極，反正都猜不到對方到底想說什么。

“你知道嗎，”隔了一會兒，她凝望著燭光，“你現在正處于危險中，如果沒有我，你現在不是死，就是傷，至少是被關在污水獄里。”

我的身子抖動了一下，而后勉強笑道，“不知為什么，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也沒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可來到了這里以后，就是有種極強烈的不安全感，真奇怪，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

她安靜地看著我，“你的感覺是對的。”

之后，她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打量著我，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奇異。

過了很久很久，我幾乎要睡著了，才又聽到了她的聲音。

“很多年以前，在這片土地陷入黑暗與無止境的戰爭的時候，我以為我們的世界會就此淪陷，會永遠在罪惡和鮮血中掙扎與痛哭，寒冷和黑暗，將會永遠伴隨著我們，伴隨著我們這些從初生起便背負著邪惡命運的人們。”

“你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吧，很多年以前，也有一個女孩來過這里，你們都不是真的屬于這里。”

我驚異，死死地看著她，心跳加速。

她拉開了及地的黑布窗簾，漫天的飛雪，將不遠處的山地和樹林裹上了銀裝，北風刺耳的呼嘯聲隱隱傳來，尤為的蕭索和絕望。

大雪仍在紛紛揚揚地下著，隨風斜飛著，直直落著，不斷地舞動著，就像會跳舞的小精靈，幻化成了雪花之形，不停地飛舞落下。

“這里叫做伊姆拉斯大陸，”原本看飛雪的她忽然回頭，對我說道，“這片大陸上的罪惡不會停止，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任何人都不能。”

她的聲音低低的，壓抑著某種絕望和枯萎的情緒，她的深棕色眼睛，溢滿了水晶般剔透的淚水。

我被她的哀傷神情驚住，囁嚅著嘴唇，好久才說道，“是的，如果真的如此，就讓他們繼續罪惡下去好了。”

毫無預兆的，她突然哭了，淚水一顆一顆地從她的臉龐上滑落，她無法再說出一個字。她幾近崩潰的跌在地上，靠著土墻，任由眼淚肆意地弄花臉上的容妝，我從來沒見過如此絕望的一個女人。

曾經，我以為我的母親才是那樣歇斯底里，容易崩潰的女人，從未想過有另一個也會陷入如此的痛苦沼澤。

我不敢走過去，只是遠遠地吱唔著，“有話……好好說，不要哭啊……”

她的淚水落個不停，柔弱的肩頭劇烈地震動著，我只敢遠遠地看著。過了一小會兒，她的哭泣才變緩，隨著淚水的掉落越來越慢，她的情緒才慢慢平復，看著我的手足無措，和微微張大的嘴，她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眼淚和笑容又混成了一團，我看呆了，這女人，也太奇怪了吧。

等她的情緒平靜下來，已過了一個時辰。她整理了下衣袍，擦干了淚痕，便喚人拿早點進來。

早點很普通，兩碗白粥，兩塊夾著葡萄干的酥餅，和兩杯白開水，雖然簡單，但看起來很美味，一股股食物的香味不斷飄來。我的肚子早餓扁了，不客氣地捧起粥碗便喝，這碗粥熬得很香，我從來沒有喝過這么好喝的白粥。

我驀地想起了洛娜母子三人，他們家的白粥清得可以照出人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粥，也并非很濃稠，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啊，連大祭司家的伙食也這么凄涼？

她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道，“暗月國是冰雪之國，也許是因為谷物糧草的缺乏，使暗月的生活習慣不同于其它的王國。暗月皇族有祖傳下來的規定，只有二等品級上的皇族才能有資格熬濃粥，三等及五等次之，再以此往后類推。祭司屬于五等。而我則是五等祭司品級下的副級祭司，白粥決對不可以熬得濃稠，否則便有吞贓受賄的嫌疑。”

原來是這樣，皇家貴族都如此，更何況洛娜那樣的普通平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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