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我答應過一個人，要幫她取回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不得不去那里。”

洛娜沉吟半晌，打開木柜，從里面取出一張羊皮紙，又拿出一枝黑炭筆，在上面細細地畫著，“西文小姐，您看，這是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暗月國的伊多城。再往東面筆直走，行走莫約一天左右后，便能看見一座大山，那座山叫做林木山，整座山被一片又一片的綠色的森林所覆蓋，那山上還算是安全的，沒有什么兇猛的惡獸。過了林木山以后，便能看到一片綠色的大海，那片大海叫做圖拉斯海。這時您需要租一條船，或者上一條專門駛向赤鷹國的客船，跟著船走大概一個月左右，就可以到達赤鷹國的一個小城，出了小城以后，還要搭上一輛馬車，行駛五六天左右的路程，便可到達赤鷹的主城特雷亞斯了。”

洛娜在紙上寫寫畫畫，說了莫約半個時辰，我才勉強聽懂和看懂。

我天生方向感迷糊，看不懂地圖，對那些長短線條的反應總是慢半拍，洛娜費了好大的勁才使我算是明白了一些。

搞清了路線后，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洛娜從未問過我是從哪里來的，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家世出身，更不問我四處飄蕩的原因是什么。她就不覺得她對一個陌生女人太放心了，太好了嗎？

我暗暗地打量著洛娜，希望看出什么端倪來。

她正將兩件干凈的衣物，和幾塊干面包放進我的包裹里，表情安詳，眼神平和，就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當她把包裹遞給我時，我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她怔了怔后，笑了起來，“西文小姐，您多慮了，”她說道，“您救了我的孩子們，我一直想要有所報答，所做的這些實在算不了什么，而且我平日里最怕欠人的人情，所以就請您允許我做這些吧。”

“可是，”我禁不住地問道，“對你來說，我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四處流浪女人，你不害怕嗎？”

洛娜又發(fā)出了爽朗的笑聲，她說道，“不知為什么，我一看到您，就有一種奇怪的親切感，總想為您做些什么，”停了一會兒，她的神情又變得肅穆，看著我的眼神奇特而異樣，“尊敬的小姐，我總覺得，您不是普通人，能為您效勞，我洛娜感到十分榮幸。”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我不敢再多說什么，生怕會露什么餡，使我的事情遇阻。于是匆匆應對了幾句，又感謝了她以后，便飛快地告辭了。

往前走了很遠以后，偶爾回頭，還能看到她小小的身影依然站在小屋前。

暗月國長年冰封雪飄，此刻天空又飄起了大雪，鉛灰色的天色，潔白的雪花，組成了一幅奇異的畫面。

我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連帽長衣，獨自走在喧嘩的伊多城的大街上，一下子就被淹沒在人群里。

東南方向的集市上依然熱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青石板鋪成的路面干干凈凈，那可怕的殺戮與流血仿佛從未發(fā)生過。我買了一塊酥餅，隨口問著，“大叔，您昨天也在這兒嗎？真是可怕啊。”

“可怕？”賣餅大叔睜大了眼，“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有一群刺客襲擊紅月舞團嗎？”

老大叔張大了嘴，不敢相信地道，“姑娘，你記錯了吧？紅月舞團今天一早才路過這個集市，昨天還在城外扎營呢。”

我愣住了，看著老大叔篤定自信的臉龐，不信那一場惡斗，那熊熊燃燒，冒著濃煙發(fā)出惡臭的尸堆只是我的幻覺。

我又去一個羊奶攤上買了一杯羊奶，拐彎抹角地問起這事，賣奶的大娘擺擺手，帶著幾分憐憫地看了看我，“姑娘，你是怎么了？伊多城里從來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愿神明保佑你吧。”

我有些固執(zhí)，堅持道，“可明明昨天……”

老大娘擺手打斷我的話，警覺地朝四面望了望，語氣帶點掩飾不住的驚慌，“走，快走，別擋著我賣羊奶，你這個瘋女人……”

她對我推推搡搡，“走，快走。”

我被她當作得了失心瘋的人從攤子邊趕走，趔趄倒退幾步后，我縮站在角落里，發(fā)呆了很久。

天色漸漸陰暗，變得赤紅，雪越下越大，北風呼呼地吹著，灌進我的脖子里，我抖縮了兩下，將衣服上的帽子戴上，整個人成為了一團深灰色，又隱入了人群里。

城中心的干涸的噴泉旁仍有女孩們穿著單衣在跳舞，旁邊有長衣，戴著頭巾的男人們在奏樂，他們活躍的生命力，和積極的音樂與舞蹈，吸引了不少路人，我也忍不住停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