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傀儡、白手套與幕后黑手
距離藤壺鎮(zhèn)十公里處。
越野車停下,安納金睜開了眼。
長久來養(yǎng)成的習慣,周圍環(huán)境稍有變動,他就會醒。
腦子清醒了不少,雖然只睡了兩個小時,但那股混沌感已經(jīng)弱了許多。
“怎么了?”他問。
紫羅蘭將信息板投影在他眼前,畫面中,通訊信號鏈接上了藤壺鎮(zhèn)的基站,經(jīng)由衛(wèi)星跳轉(zhuǎn)至夜梟城。
作為夜梟城的衛(wèi)星小鎮(zhèn),藤壺鎮(zhèn)有部分公司人員駐扎。
所以,這次事件,終于算是落下了帷幕。
——不,還沒有。
車窗外,雨勢又減小了,天邊烏云的空隙處,透下了陽光。
安納金走下車,眺望遠方彩燈閃爍處。
如廢棄盒子一般錯落堆砌的房屋,房屋間迷離的燈火,燈火下小如螞蟻的車輛和人群。
紫羅蘭下車:“陪我走一趟?”
“好。”安納金答應(yīng)。
法昆多的大腦還在這里,她的任務(wù),是把腦子送到拉冬實驗室,走三手幫的渠道是為了釣魚,魚是上鉤了,奈何太大,吃不下。
但也不算沒有收獲,至少可以確定,這件事情有叛軍和太陽教團參與,有了這些情報,回到夜梟城之后可以再做調(diào)查。
他不擔心紫羅蘭出爾反爾。
折損了一整支小隊,她必定會面臨公司的質(zhì)詢,屆時為了脫責,她需要證人。
而那之后……雖然只是一夜,但兩人的命運已經(jīng)緊緊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安納金將如何回答死在真菌實驗室里的那個黑袍子?告訴公司那是紫羅蘭殺的?
又要如何解釋這一路逃生的過程?紫羅蘭是怎么重傷瀕死活過來的?桃源村的存在是說還是不說?
秘密,與利益。
任何兩個陌生的個體間擁有了這兩層關(guān)系,都將成為天然的盟友。
所以紫羅蘭要把他帶在身邊,等完成了任務(wù),一起回去。
三人靜靜等候著,大約十來分鐘的時間,與藤壺鎮(zhèn)相對的另一個方向,有噴氣渦輪的轟鳴聲傳來。
一架黑色的楔形運輸機在雨幕中飛速駛來,裹挾著狂風,垂直降落在三人面前。
「雨燕200」,專門用以在暴雨天候下的特種飛行器,主要作為偵查使用,但不小的艙室容量,讓它也可以充當運輸機。
紫羅蘭有那么一瞬間的錯愕。
她本以為先來的會是藤壺鎮(zhèn)里駐扎的武裝人員,沒有想到會是雨燕200,這是只有丘山軍港的海德拉第三艦隊才裝備有的東西。
所以,來的是軍方。
艙門打開,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簇擁著一個身著海德拉制服的人走了下來,他的領(lǐng)口別著一枚海德拉徽章,徽章上有四個頭,這意味著公司4級員工,換算成軍銜,差不多是校官。
昨夜在求援之后,丘山軍港派出了一整支飛行中隊救援,找了差不多快兩天。
雙方確認過身份,然后紫羅蘭表示要征用這架飛機。
校官有些遲疑,因為他接到的命令只是搜索救援。
“怎么?不可以?”
紫羅蘭向他展示了自己的任務(wù)指令。
“是!紫組長,我們接受您的指揮!”
上飛機時,校官攔了攔安納金和小吉米,因為這不合規(guī)矩。
但紫羅蘭只說了聲,他們是我的人,便領(lǐng)著兩人上了飛機。
所謂見官大一級,作為特務(wù)機關(guān),黑袍子就是這樣的存在,更不要說,她還拿著三個+的任務(wù)指令。
三個+意味著公司董事,任何人都要無條件執(zh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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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納金看著窗外的烏云,雨燕200就像只真正的雨燕,在電光中穿行。
飛行的方向,是拉冬實驗室。
起飛之后,紫羅蘭找了個艙室讓安納金兩人待著,便去了隔壁。
安納金知道,她是在和夜梟城聯(lián)絡(luò),簡要報告當前情況,對征用飛機一事做些說明。
片刻之后,她回來了,掛著一副公司人的刻板臉孔,對安納金和小吉米投影出兩份文件。
“這是雇傭合同和保密協(xié)議,你們得簽了它。”
小吉米有些猶豫,揮動手指查看文件,而安納金則直接揮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沒有選擇,不簽,就是死。
小吉米看安納金簽了,自己也跟著簽下自己的名字。
接著紫羅蘭給他講了一些東西,大體上就是文件的說明,以及回到夜梟城后,會面臨的一些事情。
他也會接受質(zhì)詢。
而質(zhì)詢的內(nèi)容,大部分沒有問題,只是關(guān)于桃源村的情節(jié)……
“我需要你按照我說的做,吉米。”
“你沒有去過桃源村,你不知道那個地方,你是在藤壺鎮(zhèn)附近遇到的我們。”
“啊?”小吉米很疑惑,他看了看安納金,后者朝他點了點頭。
“那,那好吧。”
接著紫羅蘭把同樣的話跟安納金又說了一遍,離開艙室。
“安哥?這,這是幾個意思啊?他要我們……騙公司?”
安納金看著窗外的烏云,緩緩道:“吉米,你認為,黑袍子,是什么樣的人?”
“公司的……爪牙?”
這倒算是個回答。
“那他們?yōu)槭裁刺婀咀鍪履兀俊?
“因為他們從小就是這么被培養(yǎng)的?”
“不,吉米,忠誠不是來自養(yǎng)育,而是公司所提供的金錢與權(quán)力。”
一個人如果從小被灌輸某種觀念而長大,那么他一定會有某些信念與忠誠——前提是,他沒有見過真實的世界。
古往今來,戰(zhàn)士可以悍不畏死貫徹始終,而特工,搞情報的人,往往左右搖擺,不得善終。
不是因為特工知道的太多了,而是因為搞情報的人,不管他一開始懷有怎樣的初心,只要他們在事業(yè)生涯中堅持一段時間,只要他們經(jīng)歷洗禮從炮灰成長為真正的情報工作者,往往,都會忠誠不絕對。
因為他們所看過和接觸的東西,太過污穢,而真正能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太少。
你不能說特工不忠誠,也不能說他們沒有信仰,但事實是,私德無暇的人,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情報工作者。
紫羅蘭的愛好,是斂財。
就這么簡單。
“如果把桃源村的存在告訴公司,她會得到獎賞,但如果瞞下來,她會擁有一條源源不斷的財路。”
“所以你看,吉米,她顯然在執(zhí)行某項任務(wù),她給你簽的所有合同和保密協(xié)議,都與這項任務(wù)相關(guān),都是她在履行自己黑袍子的職責,但這,和她為自己斂財并不沖突。”
“那我們就配合她騙公司?”
“不是騙,是隱瞞,你不答應(yīng)她,馬上就死,而且會死得合情合理。”
“所以……”安納金看著吉米的眼睛,“你不僅不能告訴公司,也不能告訴明叔。”
小吉米不是太明白,可看著安納金,他還是點了頭——他不需要明白,只需要懂事情的嚴重性就行了。
“當然,你也不是沒有好處,吉米,還記得從桃源村出來時我問她,會不會告訴公司嗎?”
“記得。”
“知道為什么我要這么問嗎?”
“為什么?”
“因為一個黑袍子不可能成天往惡土跑和桃源村做生意,她需要一些人,成為她的白手套。”
“你和我就是那樣的人——這一趟我們出來損失慘重,但好好想想,吉米,這或許,是個改變命運的機會,不是嗎?”
小吉米愣著,點了點頭。
秘密,與利益。
任何三個陌生的個體間擁有了這兩層關(guān)系,都將成為天然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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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納金走出艙室,紫羅蘭正靠在墻邊,擦拭一把消音手槍。
“談完了?”她問。
“談完了。”
“沒問題?”
“我比你了解這些街頭小子。”
紫羅蘭收起了槍。
作為三手幫的惡土向?qū)В约耙粋€注定要成為黑袍子的人,安納金不可能成天往惡土跑。
他需要一些人,成為他的白手套。
“昨天晚上,為什么不睡?”紫羅蘭又問。
“得有人放哨,那小子靠不住,你傷成那個樣,總不可能讓你來——對斑豹的那套話,說得不錯,看來我們之間還是有些默契的。”安納金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有那么一瞬間,紫羅蘭心中泛起了些許暖意。
野獸在煉獄中掙扎,而人擁有知性與情感,任你多么現(xiàn)實冷酷,也無法掙脫本能的操控。
追逐金錢與權(quán)力,何嘗不是為了填補空虛。
“我們快到了,”紫羅蘭拍掉了安納金的手,冷冷道,“你那么了解太陽教團,就跟我下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