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陳清寧，二十六歲外企財務總監。

家世優越，相貌姣好，事業有成。

還有一個談了六年且帥氣多金的男朋友，是旁人眼中妥妥的人生贏家。

唯一的遺憾是因為工作太忙，沒來得及結婚生子。

當然，這是應付外人的說辭。

沒結婚的真正原因，其實是我跟賀樓生的感情出了問題。

我的生活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內里其實一地雞毛。

工作上，我雖然是財務總監，但是因為年紀小，手底下的老員工總會給我使絆子，做事陰奉陽違，上班摸魚劃水已經是常事。

這也就直接導致大部分都工作都壓在我一個人肩上，每天都被迫加班到很晚才能回家。

打開門，屋里又是一片漆黑，賀樓生還沒回來。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消息，上一條是十點多發了，問他今天加不加班，他還沒回。

空蕩蕩的聊天界面上只有扎眼的綠色聊天框，白色框總是很短，大多是簡短的幾個字。

合上手機，我疲憊地靠在黑漆漆的玄關，感覺身體被這冰冷的黑暗壓得喘不過氣。

我的男朋友，賀樓生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剛畢業的時候就沒日沒夜的加班工作，就算當了經理，工作日也還是會加班，后來連周末和節假日也時常在公司。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我還不算忙，總能將就著他的時間來，他也會擠出一些時間來陪我。

但是自從我升職以來，工作也漸漸忙了起來，我們倆人都很難抽出空來。

細算起來，我們在一起待著的時間少之又少，我甚至都想不起來上次跟他約會是什么時候了。

開了燈，我把包放在茶幾上，習慣性收拾起桌上的雜物，把沙發上的衣服疊整齊，然后去廚房煮了碗銀耳湯，溫在電飯煲里，在旁邊留了一張字條。

說來可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人居然每天要靠字條交流。

2.

早上醒來，身邊的床鋪已經沒了溫度，我看了眼時間，七點鐘。

賀樓生想必已經起來去晨跑了，我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收拾了一下，去廚房切了幾片面包，煎了個雞蛋，簡單做了個早餐。

二十歲的我絕對想不到六年后的我會為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也絕對想不到二十六歲的自己會是這個模樣。

等我把盤子放到餐桌上時，賀樓生正好推開門進來了。

他穿著款式簡約的運動服，頭發有些長了，松散地搭在額頭上，看起來跟大學時差不太多。

心臟猛的狂跳起來，談了六年戀愛，我卻還是會為賀樓生偶爾的樣子而心動。

他沖我抬了抬手，手里抓著一袋糖炒栗子，「你最愛的那一家買的。」

心跳漏了一拍，我勉強笑了笑，接過栗子，掩飾什么般地轉過身，「吃早飯吧，今天時間有點緊，我就隨便做了點。」

賀樓生沒有看到我的表情，點點頭，洗過手之后坐在了餐桌旁邊。

我捧著熱乎乎的炒栗子，心卻冷得要命。

談了六年的戀愛，他都不知道我從不吃栗子。

最喜歡吃糖炒栗子的是秦昭昭。

栗子殼劃花了我精心做的指甲，那一道白色的痕跡讓我難以忍受，于是我一點一點刮掉了指甲上精致的紋路。

剝好的栗子被我一顆一顆放在盤子里，賀樓生疑惑地看著我，問道:「你不吃嗎？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抬起頭，臉上的笑容完美無缺:「正好你買了栗子，我今天做你喜歡的板栗雞。」

3.

檸檬：今天阿姨叫我們下午去家里吃飯，說是要商量一下我們結婚的事。

賀：幾點。

檸檬：六點吧，阿姨他們吃飯吃的早。

賀：那五點四十我來接你。

檸檬：好

賀樓生的頭像是個簡筆畫的太陽，跟他的性格很不搭，剛開始聊天看他的頭像總覺得別扭，看習慣了之后覺得這個頭像挺可愛的，有一種反差萌的感覺。

收起手機，我有些頭疼，下午去賀樓生他們家意味著我得見一見賀家的寶貝小公主，也就是賀樓生的妹妹賀欣。

賀欣是個完完全全的兄控，黏賀樓生黏得緊，對于這個即將要奪走她哥哥的嫂子，總是沒什么好臉色。

不過這也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她跟秦昭昭關系很好，高中的時候兩個人就已經成了好閨蜜，整天形影不離的，恨不得好成一個人。

話又說回來，就算我頭疼也沒用，賀欣那個小腦瓜里不知道想什么，每次去他們家她都會以各種方式擠兌我，防不勝防。

看著手頭堆了一堆的工作，我嘆了口氣，決定先放下這件事，把工作處理完再說，到時候去了就見招拆招吧。

下午五點四十，我剛走出公司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路邊，看起來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我忙加快了腳步，走到近前拉開了車門。

車輛啟動，后視鏡上掛著的貓咪吊墜前后擺動起來。

我坐在副駕駛上，系好了安全帶，無意間瞥到了那個黃色的吊墜，「這個掛飾是什么時候買的，看起來有點舊了。

「要不我給你買個新的吧？」

賀樓生側頭看了一眼，不是很在意地道：「就放著吧，掛這我也看習慣了。」

我沒有應聲，視線投向窗外。

黃色的貓咪晃啊晃，仿佛要永無止境地晃動著。

正如秦昭昭這個名字，仿佛要一輩子烙印在我和賀樓生的生活里。

剛到賀家門口，賀欣就迎了出來，出乎意料的，她只是冷著臉看了我一眼，居然沒說什么奚落的話，只拉著賀樓生進了屋。

我有些驚訝，這位今天有點不太正常，以往來她都要奚落嘲諷一兩句，仿佛不說幾句話就渾身難受一樣。

不過賀欣不找事，我也懶得跟她計較，慢悠悠進了屋。

「清寧來了啊，快來媽媽這里坐。」賀母坐在沙發上，慈祥地沖我招手。

「阿姨好。」我笑著坐到她旁邊，「最近天冷，我給您備了一條可暖和的羊絨圍巾，就放在車上，過會給您拿下來試試？」

「哎呦，怎么還叫阿姨呢，該改口叫媽了！」賀母故作生氣地輕拍我的手背，「我跟你媽媽最近正商量著你倆結婚的事，知道你們工作忙，也不要你們出啥力。」

她把賀樓生叫過來，才說道：「你呢，就挑個時間試一下婚紗，讓樓生也陪著一起去看看。」

賀欣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眼帶嘲諷地說：「媽，你可別急著辦，這婚結不結的成還不一定呢，畢竟秦...」她頓了頓，小心地覷了眼賀樓生的表情，把后面半截話咽了回去。

聽到后半段話的一瞬間，賀樓生的臉就冷了下來，賀母面色也不太好看。

我喝了一口水，裝作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心里佩服賀欣這一句話沉默三個人的能力。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好在阿姨已經做好飯了，正好過來叫大家一起吃飯，凝滯的空氣才開始緩緩流動。

4.

說著抽空試婚紗，實際上去婚紗店已經是大半個月以后了。

我拉了幾個玩的好的朋友一起來看婚紗，嬉鬧間試了好幾件。

可惜這幾件我都不太滿意，挑挑揀揀正準備再試一件，回頭看了眼賀樓生。

他的衣服已經試完了，坐在沙發上，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手機屏幕亮了兩下被他摁掉了。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我這邊可以慢慢試。」我善解人意地說道。

賀樓生剛準備搖頭，手機卻又亮了。剛想摁掉，手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半晌，他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定一樣，神情有些復雜地看著我，說了聲抱歉，然后轉身出了店門。

「寧寧，你覺得這件怎么樣，這件也不錯誒！」朋友興奮地挑著婚紗，好像比她自己結婚還高興。

我望著賀樓生的背影，不知為何有些心神不寧。

又挑了幾件，我終于選到了最滿意的那一件，簡單試了一下就找店員記下了編號，開始填各種信息。

身后又傳來朋友的聲音，

「話說今年是寧寧和賀樓生在一起的第六年誒！」

「對啊，他們都在一起六年了，過了明年就是第七年了。」

「那不就是七年之癢了嗎——」

聲音戛然而止，朋友猛地止住了話頭，看著我蒼白的臉，喏喏地解釋了一句：「寧寧，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在意。」

「沒事，我知道你沒別的意思。」

說完，我正準備打開手機付款，無意間點到了朋友圈。

朋友圈那一欄出現了一個久違的頭像——

一個簡筆畫的小月亮。

秦昭昭。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兩個居然還是保留著情侶頭像。

心臟抽痛，我點開了朋友圈。

第一條就是是秦昭昭的，內容很簡單

——我回家了四個字

加一張機場出口的照片。

圖片算不上很清晰，但我還是一眼在鬧哄哄的人群里，看到了站角落里的賀樓生。

原來急匆匆從我這里離開就是為了去機場接秦昭昭嗎？

我有些想笑，嘴角卻怎么都提不起來。

發布剛七分鐘，已經有很多人評論了，大多都是我眼熟的名字。

大家瞞得真好。

所有人都知道秦昭昭今天回國，只有我不知道，還傻傻地來試婚紗。

5.

說起秦昭昭，那真的是我五年暗戀史中最深刻的記憶。

我跟賀樓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但是真正喜歡他是在高一入學的時候。

清俊的少年穿著白色校服，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念新生代表致辭，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自此，我漫長的暗戀生涯就開始了。

高中的時候分班，我跟秦昭昭是一個班，賀樓生則是另外一個班。

秦昭昭是我們班語文課代表，她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長相普通，成績普通，甚至于性格都是平凡的普通。

是那種人群里一打眼都注意不到的人，在班級里存在感很低，也不怎么活潑，基本上就是個透明人的存在。

我對于她的印象也僅僅只是收作業的時候，那個站在講臺上畏畏縮縮的女生。

但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卻成了賀樓生心口的白月光。

某天，跟打游戲的朋友閑聊時，他無意說起賀樓生最近和我們班一個女生走的很近，我腦中的警笛滴滴響起，忙問是誰。

朋友想了想，說好像叫秦昭昭。

我放下手機，仔細回憶了一下秦昭昭的樣子，普通平凡，一個算不上很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我也就沒把她放心上。

結果沒過幾天，我就知道了他們倆交往的消息。

我以為同學跟我開玩笑，不信邪的直接去問了賀樓生，他給了我肯定的答復。

我簡直難以理解，為什么賀樓生會喜歡上這么平凡的女生？喜歡上這樣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女生？

不理解賀樓生的人很多，流言蜚語四起，但都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他會給秦昭昭帶溫熱的早餐，會陪她學到很晚然后送她回家，會在牽著她的手在校園散步。

高中的我驕縱、不知天高地厚，認為所有人都該圍著自己轉，是個無可救藥的公主病。

我也說不清是為什么那個時候的自己會這樣做，也許是被秦昭昭這樣的女生打敗的不甘，也許說心里難以抑制的嫉妒，我開始有意識的孤立秦昭昭。

高中女生的小團體就是這樣，如果被一個人排斥，就會被一群人排斥。

漸漸地，班級里的活動從不叫她，各種通知也沒人跟她說，跟她走的近的幾個同學也逐漸疏遠了她。

看著她愈發沉默的背影，我心里涌出一種扭曲的痛快，我知道這樣的做法很卑劣很幼稚，但我就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