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跟周存的媽媽吃飯，我給她帶了一套萊珀妮護膚品。

她面帶微笑，淡淡地掃了一眼，隨后客氣地接過禮物說道，

“真是謝謝你呀，好閨女，來就來了還這么客氣。”

把護膚品從包裝袋里抽出來看了兩眼，又說道。

“這些雜牌我都用不慣，包紅包也好過花這錢呢。”

說著便把整個護膚品禮盒放在玄關旁，又非常親熱似的拉著我進了屋。

我禮貌地賠笑著，轉眼看了下周存。

他憨笑地補了一句，“對，我媽一般用SK-II這些，下次咱買點貴的。”

我啞然，只能賠笑點頭，“好的阿姨，下次給您買套您喜歡的。”

“真乖，那我們先吃飯吧！”邊說著，邊拉我上了餐桌。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一份舍不得放油炒的干黃土豆片，一份大白菜，幾個大饅頭，還有一盤剁碎的酸菜。

“我們周存最喜歡饅頭就酸菜了，趁他回來我特地做的。你吃得慣嗎閨女？”

看著男友媽媽這么熱情，我趕緊拿了個大饅頭啃了一大口。

“很好吃，阿姨。”

男友媽媽滿意地點點頭，一直保持熱情的笑容。

“我聽周存說，你是搞什么設計的？”

“是的，阿姨，我……”

“唉，我們周存啊，從小成績很好，品學兼優。上完大學后就去考了本地的公務員，現在是政府的采購員呢。”男友媽媽邊吧唧吧唧吃菜，邊說。

“畢竟在外面打工，太不穩定了，等哪天被裁員了，年紀又大了，就找不到工作，沒有收入了。”

我剛想說，我家里是做珠寶生意的，爸爸是東南亞的珠寶大王。

受他的影響，我從小就喜歡珠寶設計，現在已經開創了自己的品牌，生意做到歐美。

但是聽男友媽媽這么一說，我就留了個心眼，也嘗試把自己的見聞表達出來。

“現在工作環境確實比較內卷，很多人都擔心裁員。

“不過這也跟行業有關，行業穩定的話，裁員的幾率不大的。

“畢竟公司也希望員工生活穩定，才能給公司創造更多的價值。”

但男友媽媽似乎聽不懂，繼續輸出觀點。

“對啊，誰能保證行業一定穩定呢？但是公務員就不一樣了，反正國家和政府是不會倒的，你說是吧？”說完，還往我碗里夾菜。

我只好點頭微笑且附和。

“好閨女，聽阿姨一句勸，你現在把工作辭了，住到我們家來。

“平時有空就幫忙照顧一下周存。周存呢，就幫你補習，保準你一年就能考上公務員。你看咋樣啊閨女？”

這算盤打得，我那個在沙灘上度假的老爸都快要聽到了。

“寶寶，你看我媽多疼你，第一次見你就把你當家人了！”

周存聽了，高興得像個200斤的孩子。

家人還是傭人？我內心翻了個白眼。

但從小的家教不允許我這么沒禮貌，于是還是把笑容掛臉上，持續地附和周存的媽媽。

“謝謝阿姨，我會和周存商量的。”

吃完飯后，男友媽媽坐在沙發上拉著我的手，一遍一遍摩挲著。

“哎呀，我跟你這么年輕的時候，也是細皮嫩肉的。但是為了照顧周存和他爸，硬是把整個家都扛起來了。”

“阿姨真厲害。我就不行了，從小沒怎么干過家務，跟周存在一起都是他照顧我。”

“這有什么，我年輕的時候也啥都不干。

“但要我說，我們女人成家以后，肯定要為丈夫和家庭奉獻一些東西，是吧？”她邊說著，手緊緊地握了一下，“不會咱可以學，可以從洗碗開始呀。”

說半天，敢情跟我在這玩pua呢。

周存在一旁傻樂，估計覺得我跟他媽相處挺好，還有說有笑的。

但是第一次上門，我也不想周存難做，于是也緊緊握了一下他媽的手，甜聲道，“好呀阿姨，我這就去學學。”

隨即走到廚房洗起碗來。

好在這頓飯確實沒什么油水，菜碟子基本不用怎么清洗。

但裝了大白饅頭的盤子，因為沾上了饅頭面變硬了，很難搓洗。

我費了半天勁，指甲都搓破了，終于把那變硬的大白面摳了下來。

“阿姨，洗好了～”我擦了擦手，對男友媽媽喊到。

男友媽媽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走了進來。

“就這點碗也洗那么久。你看看，這還沒洗干凈呢，還有這。你再洗一遍吧。”

她對著碟子一陣指指點點，我壓根沒看清哪里沒洗干凈。

“要進我家門可沒那么容易。我兒子是公務員，條件很好，有很多女生追的。

“你不是公務員，也不是事業編，總不能連洗碗都不會，是吧？

“女人總不能要一頭沒一頭。”

“好的，阿姨，那我再洗一遍。”

我表面笑嘻嘻，內心卻極為不滿。

剛才為了不讓周存難做，我已經心甘情愿洗了一遍碗。這會還想再拿捏我？

我故作乖巧地把碗碟再放進洗碗池。

不一會，“哐”一聲，我“手滑”沒抓穩，一只碗掉下洗碗池，把底下的碗碟一起砸崩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

“真是對不起！阿姨！我……我不小心把碗給砸碎了。”

我一臉無辜和委屈，緊張地搓著手，眼巴巴地望著男友和男友他媽。

“寶寶你手沒事吧？”周存一臉心疼地撲上來，握著我的手仔細查看有沒有傷口。

我心里一陣甜蜜。雖然他媽媽不好相處，但他愛我呀。

抬眼看了一下他媽，她終于的盈盈笑臉終于變成了一張臭臉。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她不滿地嘀咕著，但也不想看到周存心疼我的場景，轉身出去了。

二

晚上，周存他媽并沒有留我吃晚飯，周存送我回到我租住的公寓。

“寶寶，我覺得我媽說得挺有道理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辭職？”

周存拿著水杯，自顧自地坐在我家客廳。

我在南方有一套小房子，是我創業賺到第一桶金時，爸爸買來送我的賀禮。

我覺得房子不在多，有瓦遮雨就可以了。

再加上我還不確定在哪個城市發展，也不確定會在哪個城市遇到想要結婚的人，所以一直都是租房子住。

遇到周存也一樣，我發現這邊的珠寶市場還有缺口——珠寶品質比較一般，但價格又比較昂貴——那肯定是有渠道沒打通造成的。

看中這里的商機，以及想要在這里跟周存發展戀情，我就毫不猶豫跟他來到他的城市。

而周存作為本地人，從出生到現在一直跟著家人住。

今天去拜訪他家，才發現他們家就是個六七十平的小戶型，一家三口居住在一起稍顯逼仄。

也不難理解為什么他更喜歡呆在我這個200平的平層公寓。

但現在，這個男人竟然在我付錢的地方，跟我談論要我辭職？

“寶寶，你知道這個公寓月租多少嗎？”我也順勢坐到沙發上，目光直視著他。

他眼里閃爍著疑惑。

“3萬。”

“什么？”他瞪大了眼睛，十分驚訝與不解。“寶寶，你……你不會每個月都透支信用卡吧？”

這點房租連我月收入的零頭都算不上呢，用得著這么驚訝嗎？還用得著透支信用卡？

看我一臉疑惑，但又沒說話，他覺得自己猜中了，便苦口婆心跟我分析。

“寶寶，我媽說得一點都沒錯。你現在的收入，肯定覆蓋不了這么高的房租。

“還不如把這破工作辭了，住到我們家來。

“我們家民水民電，你只要出水電費還有吃飯的錢，3000塊錢一個月夠夠的了。“這樣你一個月都能省兩萬多，我還免費給你補習，讓你上岸，這樣不好嗎？”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說的話，每個標點符號都讓我覺得那么不可思議。

“周存，什么叫破工作？”

珠寶設計是我一輩子的夢想，我辛辛苦苦在我的事業上耕耘，努力打拼，怎么到他那兒就變成了破工作？

“難道不是嗎？你做這個有五險一金嗎？設計師是非常不穩定的職業，到時候你35歲了，看有哪家公司還要你？”

“我認為你沒有了解過這個行業，不應該這么輕易去批判它，對嗎寶寶。”

我們都在氣頭上，爭吵是沒有意義的，我嘗試著放低姿態去跟他好好溝通。

“而且我千里迢迢來到這里，也是因為看中這里的商機……”

“商機？”

周存帶著一絲鄙夷地嗤笑，大聲地打斷我。

“你只是個設計師而已，該不會還覺得自己有能耐可以看到什么商機吧？

“你千里迢迢過來，不是為了跟我結婚，拿到這里的戶口嗎？扯什么商機！”

聽罷，我簡直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內心想法。

我曾以為自己滿心歡喜追來的是真摯的愛情，但這一切在對方眼里竟是廉價的交易。

見我一臉震驚，周存可能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過火了，于是也軟了軟語氣，當是給我臺階下。

“寶寶，你要做什么我都尊重你，但你要知道，你不是本地戶口，在這里打拼，可能一輩子都買不起房子。

“但我不嫌棄你不是本地人，只要你乖乖聽我的，我會給你安排個好一點的工作。

“到時候我們公務員雙職工，還房貸就沒那么大壓力，以后還能買個大一點的房子，接我爸媽一起過來住。”

說完，他還非常深情地過來抱著我，輕聲在我耳邊說道，“我這么做，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著想……”邊說著，大手邊在我身上游走。

我氣從中來，掙脫了他。

“周存，我們把話說清楚了，我愛這份工作，我是不會辭職的。現在請你離開我家。”

周存沒想到給了臺階我竟然不下，頓覺顏面盡失，憤怒地甩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