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伊耿先后經過兩次加冕,人人皆知。但對于兩次加冕的個中細節,則鮮少有平民能說出個大概。
實際上,在如今的君臨土地上還只有伊耿高丘上的一座木堡的時候,征服了黑水河口附近——也即大概是現今王領區域的伊耿就命令所有被打敗的領主前來伊耿堡覲見。
在這里,伊耿的姐妹兼妻子們在新臣民面前擁立他為王。維桑尼亞將王冠戴在伊耿頭上,雷妮絲宣布他為“伊耿一世,維斯特洛全境之王和全境人民之盾”。
加冕式后僅僅數日,伊耿再次從伊耿堡出兵繼續他的征服,而維斯特洛的其他君王則準備迎戰坦格利安家族。
怒火燎原和北境投降后,伊耿揮軍南下舊鎮。參天塔的曼佛德·海塔爾伯爵聽從總主教的建議,親自騎馬出城歡迎,并將佩劍和城市獻給伊耿。蓋因總主教從老嫗(七神的七種不同形態之一)那里得到了一個啟示——若反抗征服者,舊鎮必然被焚于一旦。
在伊耿抵達舊鎮三天后,總主教在繁星圣堂親手把七種圣油涂抹在他額上,為其加冕,宣布其為“伊耿·坦格利安一世,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暨全境守護者”。這一天標志著伊耿統治的正式開始,也即伊耿歷第一年的第一天。
伊耿在黑水河口的第一次加冕式只有少數領主參加,但第二次加冕式有數百位領主到場觀禮,儀式完成后,伊耿騎在貝勒里恩背上掠過舊鎮,街上又有數萬百姓歡呼喝彩。
而此時在君臨城貝勒大圣堂中正在進行的加冕儀式,雖然沒有伊耿第二次加冕時那么多的喝彩,但前來圍觀的百姓卻并沒有少上太多。
貝勒大圣堂由“受神祝福的”貝勒修建的。它在建成后取代了舊鎮的繁星圣堂成為了維斯特洛七神信仰的中心。
這座位于維桑妮亞丘陵頂端的圣堂周圍是白色大理石廣場。前方廣場的中心高聳著貝勒一世的巨大雕像。它平靜地站在基座上,一臉悲天憫人。
由于貝勒一世因宗教狂熱而一生守潔,所以在他的雕像面前露出雙乳成了如今君臨城內許多妓女的娛樂方式。他們甚至還會打賭誰能在憤怒的修士趕跑她們之前露出最長的時間。
今日的大圣堂不光內部大廳擠滿了人海,就連從大門通向大廳的燈火之廳現在也像是塞滿了餡料的餡餅一樣。這個被稱為廳的走廊在天花板上懸掛著許多彩色的鉛玻璃球,導致許多擠在這里的民眾因為實在無聊而抬頭數球或者看玻璃玩。畢竟以他們的位置,完全無法看到大廳中央加冕禮的畫面。
在大廳中央被七座高大的鍍金七神雕像圍繞的圓形區域中,首相艾德大人帶領紅堡重臣們候在一旁。相隔不遠則是米亞公主和詹德利王子。
而在最中心,同時也是七芒星地板的中心位置上。頭戴黃金與水晶冠冕的總主教正領著兩位手捧托盤的修士——其中一位的托盤上擺放著一列圣油、另一位的托盤上則是一頂黃金與寶石的王冠。而站在他們面前的,就是艾德瑞克王子。
圓形區域以外的地方圍滿了人,有人恨不得站在七神雕像的基座上。而艾莉亞和珊莎等貴族家眷則站在沿著大廳墻壁建造的環形看臺上,靜靜等待著新的國王完成他的儀式。
“以天父的名義”
“以圣母的名義”
……
胖子總主教先后七次用他那粗軟的手指蘸取七種不同的圣油并涂抹在艾德瑞克的額頭上,且每次涂抹都會高聲宣告一位七神的名字——祂們總共有七個名字。
隨后他用托盤的墊布將手擦凈,滿懷崇敬地雙手舉起王冠。“我現在宣布,拜拉席恩家族的艾德瑞克,加冕為艾德瑞克·拜拉席恩一世,安達爾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暨全境守護者。”然后將其佩戴在艾德瑞克的頭頂。
盡管許多領主和平民都認為這位總主教腐敗的程度與他的肥胖不相上下,但作為多年擔任總主教一職的人,他在這種重大場合上的表現一定能對得起他的頭銜。
艾德瑞克站的筆直,但在此時卻也忍不住用眼睛去跟著王冠的移動而移動,所以等王冠被戴在自己頭上后,他維持站正卻極力向上看的表情頗有些滑稽。
好在他很快就發現了這種不妥,迅速控制住亂動的眼睛向前看著總主教。
“愿他長治久安(Long may he reign)!”,總主教聲音洪亮,帶領著所有站立在聲音能到達的地方的人,隨他一起向新的國王發出祝福。
“愿他長治久安!”
艾德瑞克頭戴王冠,有些緊張地向周圍的民眾致意。然而等他再度轉回到原來的朝向時,他的眼神中卻多出了不少悲傷。
這個男孩多希望自己可以用王冠換父親不要死在戰場上。即使自己才剛剛和那個國王父親相處沒多久,但他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勞勃,喜歡上了名為父親的家人。
“命運真是無常,不是么?”看臺上,珊莎俯視著加冕的艾德瑞克,說話的聲音小到一旁的艾莉亞不禁疑惑她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不久前他還只是一個私生子,而現在就成為了我們的國王。”
“我看這個國王挺好的”,艾莉亞回應著姐姐,她總覺得珊莎似乎對艾德瑞克抱有著某些說不上來的敵意。“艾德瑞克很有禮貌,脾氣也好。”
珊莎沒有回應。
圣堂大廳里,金袍子和修士們已經開始催促擁擠的人群盡快離開圣堂,同時其中不少人在都城守備隊司令的帶領下將國王和重臣們圍起保護,準備等待人潮稍微散去一些后就護著大人們離開圣堂返回紅堡。
身處看臺上的各家家眷也有金袍子上前去領著下來與家人匯合,珊莎與艾莉亞就這樣來到了艾德身邊。
首相大人面容疲憊,連日的操勞讓他甚至沒能力給女兒們一個甜美的微笑。
新的國王的確加冕了,但是君臨和七大王國的問題并不會因此減少。甚至艾德瑞克加冕這事本身就導致了新的問題——史坦尼斯大人由于并不是十分認同艾德瑞克對鐵王座的繼承順位,所以再次離開君臨回到了龍石島上。他表示如有必要自己仍會以王室艦隊司令的身份指揮艦隊作戰捍衛黑水灣的安全,但不會留在君臨做“不該成王的孩子”的御前大臣。
且艾德如今可不僅僅是一個首相,隨著新國王的加冕,他也就此成為了王國的攝政首相。
雖然藍禮身死導致勞勃最后的囑托沒能完整地傳達給紅堡。但當時圍在勞勃身邊的人可不止藍禮一個。陸續有消息指出勞勃戰死前指名要艾德·史塔克作新國王的攝政,直到艾德瑞克過完他的第十六個命名日。
并且在收到這些消息前,御前會議就已經達成了共識——在新國王年僅十二歲的情況下,一位攝政是必不可少的,且其余大臣都同意讓艾德來擔負起這個重要的責任。
于是來到君臨不到一年之后,這位來自北方的史塔克獲得了七大王國名義上的統治權力。但擺在他以及鐵王座面前的難題,足以使任何人都不羨慕這份殊榮。
“珊莎,艾莉亞,你們回去之后就開始收拾行李,明天喬里就帶著人護送你們回臨冬城。”艾德帶著女兒們開始跟其他大臣一起朝圣堂的出口走去,并給了女孩們一個意料之外的吩咐。“走水路,先到白港。”
“為什么?”兩個女孩一臉不解。雖說回家不是什么壞事,但她們不明白為什么要突然回去。
為什么?原因太多了。艾德的表情變得有些痛苦。鐵王座與叛軍之間軍事力量天平的變化、藍禮沒有任何子嗣情況下的風息堡歸屬、史坦尼斯拒絕履行重臣責任的話東境守護之名又該如何處理——尤其這還事關如今谷地對鐵王座的態度、最富裕的河灣地公然加入叛亂方導致鐵王座稅務暴減、新國王艾德瑞克很有可能被人毒害喪失了生育能力……
不過歸結起來,艾德要讓女兒們回到臨冬城的理由則沒有這么復雜。
“因為君臨現在變得越發混亂和危險,已經不適合你們這樣的孩子繼續待下去了。”艾德作著解釋,“而且你們也沒有非留在這里不可的理由。相信我,孩子們。如果我能辭掉首相的職位和攝政權力的話,我明天一定會和你們一起離開君臨。但很可惜,我做不到。”
艾德想象著臨冬城神木林中寂靜的水池與一旁的心樹,想象著因墻中溫泉水而溫暖的臥室,想象著醒來之后的布蘭是什么樣子……毫無疑問,他確實想回家。
然而凱特琳現在身處河間地,就算自己真的回到了臨冬城,也見不到自己的妻子。
艾德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他有些懷念凱特琳棗紅秀發的觸感。
“好吧……那我能帶老師一起回家嗎?我還想繼續和他學習‘舞蹈’。”艾莉亞很快就接受了明天要登船離開的事實,不過她更在意那位來自布拉佛斯的‘舞蹈教師’。
艾德皺眉想了想。那人是自己給艾莉亞請來的劍術教師,雖然自己總是覺得他教給艾莉亞的那套稱為“水之舞蹈”的劍術有些古怪,但艾莉亞卻非常喜歡和投入,在練習各種奇特的平衡動作時十分刻苦。
臨冬城肯定不會因為多一個人吃飯而鬧出饑荒,自己也付過了他一頓時間的薪水,但對方是否愿意跑到那種“苦寒之地”則是個大問題。
于是他告訴小女兒,“你可以去問問你的老師,如果他同意的話就可以。”小女孩旋即就露出了笑容。
但珊莎的表情確實稱不上高興,“是啊,我們確實沒有必須待在這里的理由。不像剛剛從臨冬城出發時,我還和王子有著婚約。”她的心思讓艾德感到為難,同時也讓他不禁有些許的氣憤。
艾德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大女兒說,“珊莎,我知道你喜歡紅堡的生活,那些安逸舒服的東西,和那些多姿多彩的女伴。我也承認臨冬城相比之下顯得暗淡和無聊了許多。”
“但臨冬城才是你長大的地方,那里有著我們的家人。爸爸很抱歉你未來的丈夫可能不會是一位王子,但無論如何他都會是比喬佛里更好的選擇。你們千萬不要忘了,是喬佛里的父母讓布蘭成為了殘廢,是喬佛里暗地里刺殺布蘭差點就奪走了他的性命。你們也離開家很久了,難道你們不想抱一抱醒來后的布蘭和現在的瑞肯么?”
他兩只手分別牽起兩個女兒的手,滿懷感慨地說著。“凜冬將至,我的孩子們……在冬天,每只狼都知道它們要靠狼群生存,我們也是一樣。家人就是我們的力量。”
珊莎在父親的一番教導下顯得有些羞愧和后悔,“對不起,父親,是我太孩子氣了。我說那話的意思不是不想回臨冬城,只是……哎,您就當我沒那么說過吧。想一想我確實也期待見到現在的小男孩們了。”
“還有羅柏大哥和瓊恩哥哥!”艾莉亞在一旁興奮地補充著,但馬上就又意識到了問題。“可惜他們現在都不在臨冬城,母親也不在。”
艾德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沒關系,他們早晚都會回家的。哪怕是守夜人也有探親的機會,至于凱特琳和羅柏,希望諸神能讓他們早些回家吧……戰爭,戰爭本該是被男人們攔在家庭之外的東西。”
他想到蘿卜來信說北境和河間地組建的兩萬大軍正在朝君臨趕來,而再過不久等從秧雞廳戰場逃走的士兵們回到自己的家鄉,也許從王領和風暴地還能集結出至少一萬人的軍隊。而谷地和多恩……
不管是政治游戲還是真正的戰場與戰斗,為了幫勞勃的兒子坐穩鐵王座,自己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攝政首相變得面色凝重,帶著女兒們在金袍子的護衛下繼續從人群中穿行而過向著圣堂外走去。
等走過燈火大廳并出了圣堂大門后,在圣堂外等待的史塔克家侍衛以及兩只冰原狼很快就來到了他們身邊。
兩個女孩各自摸了摸自己狼,等回到家后,這兩只遠行的狼也將和它們的家人團聚了。
“不過我還沒坐過那么久的船呢。”艾莉亞腦海中努力勾勒著從君臨到白港的大致航線,結果卻因為有好多地理知識想不起來而失敗。
珊莎聞言也陷入了思考。她與妹妹一樣,從未參與過海上航行。雖說多一段經歷肯定不是壞事,但是……“狼應該到海上去么?”一個問題突然沒由來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