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其余眾人作何想,但白夜此刻目視前方,一時之間仍然是不知如何形容此番場景。
魔法師協會的高塔塔尖,此刻僅僅只是缺失了那顆明珠,就宛如洪流泄洪一般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濃郁到實質肉眼可見的磅礴黑氣,已然化為流水一般自頂端兒冒出,又沿著塔尖下方滾滾而來。
自高處落下若非這流水通體黑氣彌漫,令人望之心驚,倒還真有那么幾分疑似銀河落九天的韻味。
近在咫尺的巴德第一時間被這洪流給吞沒,緊接著不知所蹤。
底下廣場已經是亂了套,在場眾人多多少少都是有那么幾分本事的魔法師,雖然曾經未見過“污染”是什么,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么?
豐富的理論知識令他們無比清晰,這是污染,是尋常人沾染不得的東西。
污染洪流終究是如煙般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此地的污染已經達到了一個極致。
盡管那股洪流還未完全降下,但有不少人已經明顯出現了不適之癥。
轟!
順流而下的黑氣之中竄出一道人影,在那黑色瀑布中猛烈的砸出了一個缺口,一頭竄出,身形顯得幾分狼狽。
巴德目標明確,徑直落在七皇子周身,斗氣溢出四方,竟是宛如打開了一個屏障一般,周圍半點污染都不留存。
七皇子憋得鐵青的神色稍緩幾分,眼下再也掛不出往日里那般若有若無的淡淡笑意,只是焦急開口。
“怎么辦?”
但聲音卻是傳不出那巴德雄渾的斗氣屏障,只不過白夜還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理解歸理解,可白夜能怎么辦,他身形掠起幾步,直接來到了廣場門外。
克雷婭一雙秀眉皺起,自上次瀕死后,她早已經打破了污染的“閾值”,污染之力在她身邊并不能影響什么。
但貝奇卻是神色痛苦的倚靠在墻上,哪怕四周已經布下魔法屏障,但仍是止不住這污染的擴散。
很矛盾的一點,污染是魔女墮落的根源,但魔女卻不能沒有一點污染。
即便每次白夜將克雷婭或者貝奇身子里吃干抹凈,但隨后都會溢出那么幾分污染,隨著使用魔法或者實力提升,污染仍會出現。
但污染超出太過,魔女的身子卻是也抵御不住。
在外界如此濃郁的污染下,貝奇很顯然抵抗不住,她不如克雷婭那般打破“閾值”,好在她體內污染早就被白夜清理的差不多,如今倒還能堅持。
抓起妮子那軟弱無力的小手,【暴食】在貝奇身體內很快構建出魔力回路,一圈又一圈洗滌著污染。
白夜又抓起克雷婭,發現她體內的污染雖然有增加,但似乎依舊沒有影響。
一手一個,【暴食】不斷的吸取,但很快白夜發現依舊不夠。
那股黑色洪流已然砸落在地面,緊接著化為逸散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散去,任何人一呼一吸之間皆是污染。
在這污染的源頭位置,【暴食】吸收再多,也趕不上污染補充的速度。
得離開。
可人如何能跑得過那黑色浪潮,僅僅瞬息,那黑氣便已經蔓延開來,籠罩了幾個來不及跑路的魔法師。
一抹潔白的圣光自夜空中忽然浮現,隨之愈發增大,化為一道光柱籠罩在廣場之上。
黑色浪潮觸碰到光柱之后,竟是詭異的發出“滋滋”之聲,如同燒紅的絡鐵入肉,消散了那么幾分。
場上的魔法師們此刻瞪大了眼睛,滿眼的劫后余生。
神殿的神術此刻多少是派了幾分用場。
回首望去,那不被魔法師眾人待見的神殿圣女,此刻和著身后兩名白袍神術師一起,輕輕吟誦。
圣光對于污染是天克。
但也要看什么量級。
水能滅火,可火焰滔天。
不算渺小的光柱此刻在這黑霧浪潮之前,就如同一池水遇見滿山火,杯水車薪。
在圣女的更遠方,一處樓閣之內,兩道身影靜靜站立,但神色卻不平靜。
羅德張大了嘴,沒有任何思索便道。
“殿下,咱們跑吧。”
“我哥還在那兒。”
“巴德那家伙在,不會出事。”
“那望城呢?”安娜轉頭,秀氣的臉上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怒色。
羅德很想說,望城關我們屁事,但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伺候這位魔女公主這么多年,羅德對于污染也是極為熟悉。
他很清楚如此濃郁的污染,落到普通人身上會是個什么樣子。
會死。
死的很慘。
因為眼前的安娜,曾就有一次污染止不住的外溢,羅德就在身旁,沾染了幾分。
說是幾分倒也不少。
那時的羅德只感覺身心都被腐蝕了一般,就如同身體承受不住某種能量,要生生崩潰。
好在最后安娜不知為何清醒過來,收攏了所有污染,羅德這才頂住。
事后也有人猜測過這位“公主”是不是污染到了“閾值”,就差點墮落,但那些人都很快被處理了。
羅德只知道,此后幾年,眼前這位公主殿下是愈來愈強,但卻再也沒有污染的“閾值”。
這污染的浪潮顯然比任何一位魔女身上積攢的都要多上無數倍,放任不管,望城就不再是望城,而是一座死城。
可那又能怎么辦呢?
“殿下,撤退吧,我帶你離開望城。”
巴德的聲音很清晰的在七皇子耳邊回蕩。
這位帝國的皇子臉上的神情此刻如同安娜一樣,甚至更為強烈幾分。
他想的,比安娜遠得多。
他來到了西境,他在望城。
而望城要變成一座死城?
三十萬,不,五十萬,乃至更多的平民。
誰說這污染只會在望城,望城之后,又是什么。
望城丟失,是西境的門戶大開,屆時那幫矮人要是有所動作,有問題的就不是望城,而是整個西境。
這是他的勢力范圍,也是他的履歷,也是他的責任。
這更是帝國的領土!
一想到西境可能會受此影響,這位皇子殿下便心如死灰。
“沒有辦法阻止么?”
七皇子的聲音此刻異常的沙啞,短短片刻他腦海中便已經回蕩了無數想法,但仍找不到解決。
“待我們離開之后,上報此事……對于污染的解決,神殿的教宗或許會有辦法……”巴德話語有些不流暢。
不知不覺,圣光所照耀的地方已然小了一大半。
潔白色的光柱在這漫天的黑霧之下,宛如黑暗中最后的燈火閃爍。
神殿的圣女松開了手,眼眸之中似有糾結,最終卻仍是化作無奈。
七皇子眼中露出不甘,但仍是被巴德抓起,身形向后撤去。
那場中余下的魔法師們,有的被黑霧吞噬,有的連忙施展魔法跑路,但其中一大半,還是低階魔法師。
飛都飛不穩,怎么跑的過這黑色巨浪。
人群向著外圍跑去,身形狼狽,慌亂至極。
圣潔的光柱被吞噬的即將消散,只余下點點微光照亮著最后的黑暗。
點點微光之中,有一抹白衣,向著奔流的人群,逆流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