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空嚇了一跳，連忙拔出了綠璃劍，但蚩尤卻毫不在意，依舊坐在那，淡淡地說道：“放心吧，我只是一個鬼魂，我無法對你造成傷害的。”

剛才蚩尤的鬼魂坐在身旁，自己卻毫無發覺，對方要是想殺害自己早就可以動手，想到這，陳空緊張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前輩，我知道暗殺這種行為的確是有些卑鄙，但無盡的歷史自有其走勢，晚輩也只是順勢而為。現在天下歸于太平，你也請安于西去吧。”陳空說道。

蚩尤嗤笑了一下，道：“我現在不是要跟你討論這些，我只想你聽一下我這個死去之人的一些請求。”

“前輩請講。”

“西邊的草原遼闊自由，但那不是我死去的歸宿。在東邊有一片金黃色的丘陵，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想請求你將我埋葬在那。”

陳空不禁猶豫了一下，因為按照之前黃帝的吩咐，蚩尤的尸體是必須埋葬在那片草原的。

看著陳空躊躇的樣子，蚩尤悲哀地說道：“你們已經奪去了我的生命，難道連我葬身之地也要剝奪嗎，這讓我一個死去之人如何安息啊。”

陳空向來相信尊嚴屬于所有人，對于這個死去之人的請求，陳空實在不忍心拒絕，在思考了良久后，他還是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將你的尸體安葬回那里。”

蚩尤笑了起來，躬身謝道：“感謝你的仁慈。”

陳空重新調整了方向，那匹馬已經老邁，任何的請求它都只會聽之任之，馬車很快朝著東邊走去。

兩人并排坐在馬車上，不時地閑聊著。

蚩尤講起了他那出生地的往事。但隨后，他又表示，自己的故鄉在一個遙遠的地方。陳空不解地追問他是在哪里。但蚩尤只是笑而不語。

也不知走了多久，荒野漸漸變成了泥濘的山地，夕陽美麗的陽光下，一片片丘陵終于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蚩尤深情地凝望著這片土地，隨即指著一株松樹的位置，對陳空道：“就把我的尸體埋在那吧。”

陳空遵循了他的指示，在那松樹旁的空地上，用劍氣劈成了一個深坑，隨后他把蚩尤的尸體放進去，安葬完畢。

“好了，你最后的心愿也算是了解了吧，”陳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說道。

蚩尤低著頭，卻在那嗤嗤地笑了起來，低聲道：“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都憎恨這個世界，漫長的時間里，都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在我體內奔騰，那就是毀掉所有的一切。”

蚩尤看著陳空，接著道：“但這不一定用武力，因為比起武力，有種東西可以更為持久。”

蚩尤陰冷地大笑起來，恐怖的笑聲在山地上回蕩，眨眼之間，蚩尤就徹底消失不見，只是那陰冷的笑聲繼續若隱若現地飄蕩。

陳空大驚，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在他心頭涌現。但一切已經太晚了。

黑云蜂擁地密布在天空，周圍瞬間變得昏暗，暴風呼嘯，狂雷轟鳴，緊接著，密集的雨點就紛紛落下。

隨著電閃雷鳴，大地開始震動，原本高低不平的丘陵，開始不斷坍塌，掉落地底無盡的深淵。那架破舊的馬車，躲閃不及，也已經隨著滾石掉入地底。

陳空看著眼前危急的形勢，趕緊轉身就跑。但這片大地好像受到了禁錮，御風術根本無法啟動。

“我被騙了，那蚩尤的話語根本就是一個陷阱，把他埋葬到那里，引發的其實是一場災難啊。”陳空奮力逃跑，內心更是不斷地自責后悔。

地面不斷崩塌，原本還是平地，現在已經坍塌成了懸崖。風越來越大，吹在身上仿佛有一股強勁的壓力奮力拉扯。雨點更是越來密集，就像處在了激流當中。

在這狂暴的風雨中，陳空感到，似乎自己的身體也被撕碎，魂魄也被吹走。

陳空一路懊悔地逃跑著，既要小心不要跌入旁邊的懸崖，又要用盡全力地抵抗狂風的吹打。

但就在這時，他的余光看到了在旁邊的懸崖邊上，一個黑影似乎正在奮力地掙扎著。

“那是誰？”陳空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向前逃去，“不行，我現在也自身難保，我不能再去幫忙了。”

但陳空還是沒忍住回頭望去，那個黑影已經快掉入懸崖，大半個身子懸空著，只有一對手在拼勁全力抓著懸崖邊緣，但風雨越來越大，很快他就會再也支撐不住。

“該死的！”陳空罵了一句，猛地回頭，最終還是沖了過去。

“我來救你，”陳空用力捉緊那人的雙手，用力地向上拉。那句話語被暴風瞬間湮沒。

那人的體重應該與陳空差不多，但風雨實在是太猛烈了，陳空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將那人救了上來，暴雨實在是太密集了，陳空根本無法看清他的相貌，呼嘯的狂風下，任何交談也變得沒用。

陳空做了個手勢，示意那人可以跟著自己一起離去。但那人只是呆呆地站在那，毫無反應。

“該不會剛才被嚇傻了吧，”陳空暗道，

陳空不想再遲疑太久，隨即拉著那人的手就向前走去。那人也沒反抗，跟著陳空就走。

風雨依舊猛烈，地面仍在崩塌。拉著一個人前行，要付出的體力比起之前那要大更加多，所冒的風險也要更大。

“難道是剛才的驚嚇打擊太大了，這人好像完全神智不清的樣子啊，”陳空暗道。但是就這樣拋下這個人，陳空又覺得于心不忍。

就在這時，那人忽然湊了過來，在耳邊對陳空說道：“走那邊，那邊可以離開這場暴風雨。”

狂風下那人的聲音似乎有點熟悉，隨后他指了指一個方向。

陳空楞了一下，隨即對那人大喊道：“你怎么會知道？”

那人沒多說什么，只是說道：“相信我，走那邊吧。”

陳空不禁猶豫了起來，之前就是因為相信了蚩尤的誘騙，他現在被困在了這般險境當中。現在，如果這人是在欺騙自己，誰知道會有什么危險在等待自己？

但繼續被困在這場暴風雨當中，很可能最后依然是兇多吉少。陳空在痛苦地思索中，同時不斷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他對這個人一無所知，雖然自己救過他，但恩將仇報的人世上又是何其多。

危險和信任就這樣同時出現在眼前。不過隱隱間，陳空覺得這個人似乎值得相信。

“騙人的話不會說得這么少，”陳空給自己找到了一個依據，隨后，他下定了決心，沖那人點了點頭。

那人依舊沒有多說什么，領著陳空就往一邊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在暴風雨中吃力地前行著。在這一路上，有無數念頭在陳空的心中翻飛，他想過轉身跑往別處，不在跟隨著那個人。但最后他還是抑制住了那些念頭。

因為漸漸陳空意識到，既然相信，就要從一而終，雖然輕信蚩尤那次，帶給自己的是災禍，但并不意味著自己就要不再相信什么，更何況，在他內心深處，他還是覺得眼前的這人值得相信。雖然他說不清理由，但是在黑暗中，追逐光明，有時不也不需要太多理由嗎？

暴風雨的吹打，讓時間過得無比緩慢，陳空已經筋疲力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忽然，那人停了下來。在他們眼前是一幕黑布似的巨墻，因為密集的雨點，陳空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一切，在那面黑色的墻上，還有著一扇高大的門。

“從這里，你就可以回去了，”那人依舊平靜地說道。

陳空難以置信地推開了那扇門，只見眼前一片光亮，在前方是一處光明的通道。

借著亮光，陳空才得以看清眼前那人的面貌，那人有著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此刻，陳空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那人迎著陳空震驚地目光，只是笑了一笑，隨后瞬間消失不見。

陳空疑惑地向前方望去，只見在一片光芒的通道地面上，正倒映著自己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