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理智上來說,張泉何嘗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
他這次帶著八百天山弟子入益州,本就是作為司馬家的底牌來用的。這時候早早的暴露天山弟子,肯定是不明智的做法。
但是張泉在見到劉協(xié)的時候,卻控制不住自己。
他對劉協(xié)有一種莫名的嫉妒。
因為他看到張春華在提起劉協(xié)的時候,眼中總是有莫名的光,總是有一種讓人心疼的神情。張泉可以確定,張春華十有八九是喜歡上了這個人。
對于司馬懿,張泉不敢嫉妒,也無法嫉妒,因為兩個人根本不再一個層面上。
就好像一個乞丐絕不會去嫉妒國王,他只會嫉妒另一個生活比他好的乞丐。
因為“大家的起點都是一樣的,憑什么你比我得到的更多”?在這種想法的驅使下,嫉妒心很容易燃燒起來。
張泉就是這樣。他無法嫉妒司馬懿,因為司馬懿明媒正娶了張春華,而且司馬懿天賦異稟,生來又是在大富大貴的人家。司馬懿能給張春華的,張泉知道自己給不了。
但劉協(xié)不同!劉協(xié)也只是張春華從山里撿來的,然后用來冒充司馬懿替身的。他一窮二白一無所有,張泉自問如果將他放到劉協(xié)的位置,劉協(xié)能做到的事兒他張泉一樣辦得到。但偏偏,劉協(xié)卻硬是得到了張春華芳心暗許。
如此,又怎能讓張泉不妒?
當然,面對張春華的質問,張泉肯定不能將這些話說出來。
張泉只是哼了一聲:“事已至此了,要如何處置,是殺是剮,就全看夫人的意思了?!?
“你......”張春華為之氣結,良久,輕嘆道:“罷了,我還能跟你說什么?你的腦子要是有劉協(xié)一半好用,我也不用這么費心了......”
“劉協(xié)劉協(xié)又是劉協(xié)!”張泉的內心在咆哮著,在無聲的質問著:“為什么在你心里我永遠比不上劉協(xié)?他聰明嗎?他再怎么聰明,今天我還不是差點殺了他?若不是半路突然有人攪局,劉協(xi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他聰明嗎?”
然而,這些話,張泉無論如何也不敢當面說出來。
“既然現(xiàn)在天山弟子已經(jīng)有暴露的可能......那你們就索性徹底暴露出來吧?!睆埓喝A沉吟片刻,終于道,“但是,我需要你制造一個障眼法......就是說,讓外人知道天山弟子在益州,但人數(shù)只有五百,而且全在永安。另外三百人,你現(xiàn)在就給我?guī)コ啥迹瑳]接到我的命令之前,決不許再輕舉妄動!”
“是。”張泉應聲道。
“你們既然從暗線變成了明線......那咱們的速度就要快一些?!睆埓喝A道,“我埋下的第二條線,也該行動了......”
清晨,劉協(xié)從床上爬起來時,便看見床頭有一碗湯藥,溫度正好。
劉協(xié)不禁心中一暖,從這藥碗邊上殘留的香氣,劉協(xié)就能分辨出,這是婉君這丫頭為自己熬的。能知道自己會在什么時候醒過來,所以提前熬了藥,讓藥不至于過燙或者過涼......婉君,是個溫柔細心的人。
一如她的性格,潤物細無聲。
而且,這藥一熬就得一個時辰。這樣看來,婉君肯定是天還沒亮就去抓藥了......心念及此,劉協(xié)心中又是一陣感動。
婉君......只為了一個承諾,跟著自己走南闖北毫無怨言,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劉協(xié)喝過藥,起來正想叫婉君一起吃飯,卻發(fā)現(xiàn)婉君又已經(jīng)穿著衣服,在椅子上睡過去了。想來是熬藥起的太早了,還沒補足覺呢。
劉協(xié)心中一暖,將婉君抱起來,輕輕的放到床榻上。卻不想這一抱,還是驚醒了淺睡中的小婉君。
“啊......夫君......”被人突然抱住,婉君先是一驚,看到是劉協(xié)之后,又放心的閉上眼睛,“等一下人家就起來.......”
“沒事兒,多睡會兒吧?!眲f(xié)失笑道,“一會兒我做飯給你吃,乖?!?
“嗯......”婉君含糊的點了點頭,又睡了過去。
劉協(xié)下了樓,卻見貂嬋早已經(jīng)點了一大桌子菜,在樓下大堂吃的正歡。
“嘿,瞧瞧,這自己就吃上了是吧?”劉協(xié)斜睨了貂嬋一眼,“不知道等會兒我?”
“你們在樓上卿卿我我,還用得著我等?。俊滨鯆蕊w了劉協(xié)一眼,“剩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只能靠吃飯來消遣寂寞嘍?!?
“我第一次聽說有人拿烙餅燉肉當早飯是為了消遣寂寞的!”劉協(xi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貂嬋比起婉君還大兩歲呢,怎么相比起來,婉君倒像是個善解人意的溫順妻子,這貂嬋卻是個古靈精怪的傲嬌刁蠻的模樣。
所以說,百花深處,朵朵不同。有些女人天生適合做妻子,有些女人則天生適合做情人。
“我忽然覺得,你很像一個人?!眲f(xié)看著貂嬋不甚雅觀卻莫名可愛的吃相,忽然道。
“什么人?”貂嬋隨手擦掉了嘴角的油漬。
“百花深處的舊情人?!眲f(xié)沉聲道。
“百花深處......舊情人?”貂嬋眉毛一挑,忽然伸手點了一下劉協(xié)的額頭,“貧嘴。”
吃過早飯,劉協(xié)本想給婉君露一手,做個宮保雞丁。但是進廚房看了一下原材料,只得悻悻作罷。
雞肉是有的,但是胡蘿卜、青椒、黃瓜、花生豆、辣椒.....這些東西啥也沒有,這還弄的哪門子雞丁?
好在是有雞蛋和饅頭的,劉協(xié)干脆打了雞蛋,炸了一盤饅頭干給婉君送去。還別說,這炸饅頭干做得倒是滿院飄香,把后廚的大師傅都吸引過來了,對劉協(xié)這手藝佩服無比。
劉協(xié)心虛的趕緊謙讓,心說:“你炸,你也香?!?
婉君也是被這香味給弄醒的,知道這是劉協(xié)親手做給自己吃的......婉君的表情簡直像是劉協(xié)在里面放了蜂蜜一樣。
“哎呦,這院子里怎么這么香?”樓下忽然傳來張任的聲音,劉協(xié)下樓一看,頓時叫道,“張?zhí)兀瑔?,嚴老將軍,您也在啊?!?
先進門的是張任,張任身后的赫然是老將嚴顏。
“哎?后生,你怎么在這兒???”嚴顏也很是驚奇。
“哎?師父,你和這位伯和兄弟認識?”張任疑惑的問道。
劉協(xié)連忙道:“何止是認識,老將軍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這還尋思這要登門去謝過老將軍呢,卻不想將軍居然到館驛來了。哎,張?zhí)啬阍趺唇袊缹④姙閹煾改???
張任倒是沒有注意到劉協(xié)不著痕跡轉移了話題,順著劉協(xié)的話茬道:“那是啊,我這一身的弓術,就是嚴老將軍教的。只可惜我這個徒弟不成材呀,連點兒皮毛都沒學會。”
“行了,你那弓術,一時半會兒也就是那么回事兒了。”嚴顏笑道,“既然都是熟人,那老夫說話也就不藏著了。后生.....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晚生劉獻,算起來是劉益州的一個遠房侄子。”劉協(xié)道。
“劉獻......”嚴顏點點頭,“對,你的事兒昨天晚上聽張任這小子說過......劉獻,你是準備去程度見劉益州嗎?”
劉協(xié)點頭:“正是如此,難道說......我這季玉叔父有回信了?”
“不是劉益州有回信,是整個益州,有變故了。”嚴顏沉聲道,“我先主(劉焉)在入蜀之時,蜀地有兩大家族,一是由張松統(tǒng)率的張家,一是由法正為首的法家?!?
劉協(xié)皺眉:“又是家族之爭?”
“家族之爭?”嚴顏嘲諷般的冷笑一聲,“不不不,他們不但不爭,反而團結的很。這兩大家族,在先主入蜀時便貢獻極大,之后也頗得現(xiàn)在的劉益州重用。可以說,半個益州的政治和經(jīng)濟,都握在這兩家的手里。
然后,他們就開始進一步的攬權,朝堂之上遍布門生故吏。這也就罷了.....最近,在張松和法正的運作下,卻出了一件大事。
劉璝、泠苞、鄧賢、黃權、王累......這些益州近臣,也是跟張法勢力保持距離的文武......他們有的被調動到了江州,有的被調動到了永安。同時,張松被任命為江州太守,全面接管了江州軍務。
換句話說,現(xiàn)在成都城內,益州身邊,全都是張松和法正一系的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