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司馬狼顧
- 風云天子
- 凌小千
- 3121字
- 2023-05-11 19:53:09
“偷天換日?”左慈疑惑的道,“這話怎么講?”
司馬懿輕笑道:“老師您想,曹孟德開出這樣優厚的條件,只為了求您做一件在您而言根本微不足道的小事。以曹孟德的精明,他會這么做嗎?”
“這自然不會。”左慈猶豫著道,“所以說......在曹孟德的委托之后,肯定還有下文?”
“這里面的關鍵有兩處。”司馬懿道,“第一,天下奇人異士雖然不多,但會易容術的卻肯定不止老師自己,以曹孟德的勢力,大可以同時找到其他方士來為他做這件事,但是他卻指名道姓的將老師請了過來。
第二,則在于曹孟德明天要讓我去見的那個人。那人住在皇宮,而且只能曹孟德主動去見,而不可將其調出皇城。再者,既然被易容對象是武將,這人應該也是個男人。綜上所述,我要見的人,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當今天子?”左慈也不禁吸了口冷氣,“怪不得是偷天換日,曹孟德好大的膽子......”
“若我所料不差,曹孟德應該是對天子起了殺心。”司馬懿道,“但是天子是他手里最重要的棋子,同樣的,他也不敢讓天子死在他的保護之下。那樣一來,他就會變成天下的公敵,其下場甚至會比袁術還要凄慘。
所以,他要‘制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天子出來,在一個合適的時機,殺死真天子并且毀尸滅跡,之后假天子成功上位。這位假天子既然本來就是曹家武將,這時候自然更會成為曹孟德的傀儡。這件事,只要手法高明,事后曹孟德不僅無罪,反而可以堂而皇之的得到一個‘忠心護主’的美名。”
“手法高明?這話又怎么講?”左慈對于司馬懿時不時冒出來的詭誕理論,還是沒能完全理解。
月色之下,司馬懿的半張臉隱藏在黑暗里,使他嘴角的笑容泛著莫名的冷意:“先生,記住我一句話吧......”
【手段越是卑劣,手法越要高明。】
看著司馬懿閃爍著幽光的眸子,左慈忽然感覺到一絲寒意。
究竟,誰才是誰的弟子?
究竟是自己教導了這小子方術,還是自己一直在這小子智術的算計之中?
是弟子,還是棋子?
好在,司馬懿狼一樣的表情只出現在那一瞬。旋即,他立刻轉移了話題:“先生怎看曹孟德此人?”
左慈緩了緩心神,思忖片刻,才道:“高深莫測......連我都有些看不透此人。”
“而在我看來,這是個能把陰謀當做陽謀用的人。”司馬懿卻道,“明日他要帶我去見天子,我見到天子后,立刻就可以知道天子的身份。既然如此,曹孟德今晚卻故作神秘,不告訴我們那人是天子。先生,你認為曹孟德的用意是什么?”
“表面上看來,是多此一舉。”左慈苦笑道,“實際上......實際上我也搞不懂。仲達,你想說什么,就別賣關子了。”
“實際上他是在試探我。”司馬懿道,“如果我能猜到那人就是天子,那么就不難算出曹孟德下一步棋正是‘弒君’。而如果我猜不出,必然會先問清楚那人身份。”
“這又有什么區別?”左慈還是不明就里。
“如果我不問,我們就只是幫曹孟德施展了一次易容術而已。”司馬懿道,“將來若萬一易容術的事泄了,也跟司馬家沒有關系。我們完全不知道曹孟德在干什么,只是迫于他的威勢不得不合作而已。但如果我出言詢問......就變成了曹孟德弒君的從犯,一旦事發,司馬家免不了要受到牽連。
正是出于這個原因,我才故意推說不知道曹孟德為什么要做這種事,而且和他簽署了秘密協議。有這份秘密協議在,現在的曹家就是司馬家最大的靠山,而曹家一旦變卦,想要對司馬家殺人滅口,這份協議到時候也就是司馬家的保命符。現在,等于是我們知道并且參與了曹孟德的弒君計劃,但是我們明面上卻裝作不知道,而曹孟德明面上也裝作不知道我們是裝作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都快給我繞暈了。”左慈揉了揉額頭,“仲達,就不能總結的簡單一點兒嗎?”
“可以啊,簡單來說,也就是八個字。”司馬懿笑道,“心照不宣,皆大歡喜。”
......
艷陽高照。
門外,是一片晴朗世界。
寢宮之內,董婉君正把玩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
那木盒半尺多長,三指多寬,通體烏黑,其中一側露出六支筷子粗細的箭簇來,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
昨夜,董婉君一夜未眠。
當然,并不是她和劉協又“折騰”了一夜,現在的小婉君心事重重,早沒了那些心思。
幾天前,劉協趁著守衛松懈之時,偷偷的將這個小木盒塞給了董婉君。
這木盒也是劉協自己做的,名字叫做“袖箭”,是一種極為隱蔽的防身武器。
劉協給董婉君袖箭,自然也是考慮到這小丫頭沒有任何戰力。平時,自己或許可以保護她,但真到了逃離皇宮當天,若是稍有不慎,恐怕后果就會不堪設想。
所以,多給董婉君一分自保能力,劉協的心中也就多踏實一分。
劉昨天晚上,協指導著董婉君又練了一晚上袖箭,這種突擊訓練的成果并不是很好,但是臨陣磨槍,好歹現在十步之內,董婉君還算是有些準頭的。只是,董婉君從未殺過人,到時候對敵人能否下得去手,劉協也實在不敢保證。
正在董婉君端詳袖箭的時候,門外又傳來內侍的喊聲:“司空曹大人到!”
“曹操又來了?”董婉君慌亂的將袖箭藏進枕頭里,旁邊,劉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有我呢。”
劉協說完,也沒有佩劍,徑自出了門,在門外等待著曹操到來。
曹操和曹休不一樣,曹操親自來,肯定不是來殺人的,所以劉協也沒有佩劍的必要。但是劉協更明白,曹操出手,比起曹休來肯定高明的多。所以劉協內心,反倒比面對曹休時,更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這次,曹操是帶著一個未及弱冠,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侍衛來的。那侍衛生的素凈面龐,看起來文靜秀麗,似月下之玉,若山間之泉,但是本能的,卻讓劉協感覺到了一絲危險氣息。
正在劉協打量著這個年輕人時,曹操已經來到劉協面前:“臣曹操,參見陛下。”
“免禮。”劉協冷冷的道,“你曹家的侍衛見了朕都不行禮,您這位司空大人何必自降身份呢?”
“手下人不懂規矩,臣回去之后必定嚴加管教。”曹操沉聲道,“臣倒想問問陛下......殺人之后,感覺如何?”
劉協朗聲大笑:“哈哈哈哈,殺人之后,倒是讓一切都變得簡單了!”
“曹虎本不該死,卻自己找死。”曹操輕嘆道,“能死在陛下手上,也是曹虎的榮幸。但是陛下,還有一個本來該死,卻沒有死......”
“朕,也不會讓她死。”劉協自然知道曹操說的是誰。
“可是陛下,董承假傳圣旨,本該禍及九族。就算是陛下,要為人開罪,總得拿出使人信服的理由才好。”曹操不動聲色的道。
“這是要談跟朕交易?”劉協戲謔的道,“也好,說你的條件。”
劉協如此直白,曹操也不再虛以委蛇,當即拿出一份詔令:“此‘衣帶詔’,乃是自董成府上搜出,系董成偽造圣旨的罪證。臣請陛下明日再開朝會,當眾宣布董承罪狀。若如此,臣必不再死追董貴人之罪。”
“好個奸雄。”劉協聽完曹操的說辭,內心暗道,“他這一招,是將‘衣帶詔’的政治影響降到最低了!原本,如果董承的衣帶詔之計在袁紹與曹操開戰時發動,那么對后防不穩的曹操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那時對曹操勢力的打擊力度,可以說是十成。
但是曹操先一步揭穿了衣帶詔一事,這樣一來,雖然‘天子密詔董承,下令誅殺曹賊’的說辭,依然會給曹操帶來政治影響。但這份影響力卻終究不及在袁曹決戰時發動來的致命。而且此時發動,也給曹操留出了足夠的時間,來敉平這種影響。此時對曹操的打擊力度,恐怕只剩下了五成。
而現在,曹操用董婉君的性命跟自己交換,換自己當眾承認衣帶詔是偽造,董成殺曹操完全是個人行為。這樣一來,反而董承連最后的一絲正義性和合法性都喪失了。此時就算再有人跳出來說‘天子是受了曹賊脅迫才不得不否認衣帶詔’,即使如此,那衣帶詔的打擊力度也已經是一落千丈......恐怕,連一成都不到了!”
而在劉協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司馬懿心中也暗道:“好個奸雄。他這一招,是完全轉移了天子的注意力,其實他的本意是讓我記住天子的模樣,回去之后好進行易容。然而,我雖然扮成了曹家侍衛,但離得這么近,恐怕也會引起天子的多心和懷疑。
而曹操拋出這個話題之后,天子的心思恐怕都會放在衣帶詔這件事上。對于我出現的合理性,反而不會追究。”
“這家伙......實在可怕。”劉協和司馬懿的內心里,幾乎是同時冒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