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過，兩人面對面的靜立了片刻，裴浩言不明所以：“我知道啊。”

裴堰皺眉反問：“你知道？你知道祁風是什么身份？”

“我早就知道她嫁的是祁風，有兩兒一女，但是那又怎樣，管他什么身份什么東南西北風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林顏。”裴浩言一臉坦然的說道。

裴堰望了他片刻，閉上眼摁了摁眉心。

怪他，是他忘了他這個弟弟對朝局的變動一無所知，他就算知道今天從他窗邊飛過的鳥兒叫什么名字可能都不知道祁風是誰。

裴浩言看他這副模樣，想起他剛從樓上下來，神色立刻緊張起來：“你剛才上去說什么了？還是林顏跟你說什么了？”

裴堰緩緩睜開眼睛，沉吟片刻道：“我以為你以前糊涂，看來現在也沒有清醒到哪里去。”

他又嘆了口氣：“浩言，她已經嫁人有兒有女，更重要的是她對你無意。”

這話仿佛戳中了裴浩言某個痛處，他聽完臉色霎那間有些蒼白，緩了緩，他道：“我也知道。”

話已至此，裴堰覺得再多說也無益，想了想說道：“明天聽聞東市有流動戲團可以游玩，她整日躺著也不利于養傷，正好我答應了小長寧帶她去，你們也一起去走走吧。”

裴浩言抬眼看了看他，小聲道：“謝大哥。”

裴堰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對于去街上游玩這件事林顏剛開始并不感興趣，但聽裴浩言說很多人都會去，即使再怎么想祁風也是不愛熱鬧的人，林顏心里還是忍不住抱了一絲期待。

雖然街道熱鬧，人群熙攘但裴府的馬車開道，一路上沒有什么阻礙，一直到臺子旁的酒樓四人才從馬車上下來。

裴堰帶著小長寧先下了馬車，回過頭一看，隱隱皺眉。

林顏的傷明明沒有大礙了，裴浩言還一副呵護備至的樣子，踩椅已經擺在林顏腳下他還要雙手環圈去扶，反而弄得林顏不好動作。

“浩言。”裴堰忍不住說道，“林姑娘不是紙糊的，你讓開一些她現在已經下來了。”

裴浩言正想反駁，但因為他轉身跟裴堰說話身體退開了一些，林顏得了空隙順利的跳下了馬車，然后朝裴堰點頭一笑。

裴浩言僵立在原地，雙手無措的擺了擺，撇了一眼裴堰，沒好氣的跟了上去。

這種流動戲團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愛湊個熱鬧，因此魚龍混雜，裴堰便在臺子對面要了一間房，正好能將臺子上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這臺子前后一共兩個酒樓，大約都有四層樓高，推開窗臺不僅能看到臺上的動靜，對面房里的動靜也能看個清楚。

只是這兩座酒樓這樣對立而建敵對的態度也太明顯了些，林顏推開窗臺望到對面酒樓的時候不由得想到了鎮上的那兩個酒樓。

也是對面而建，也是水火不容。

裴堰抱著小長寧站到她身旁向下一指說道：“現在還沒有開場，這個距離是最能看清楚的。”

林顏笑了笑，看向右邊，大半個車水馬龍的京街映入眼簾，她心中不由贊嘆，京城的繁華果然是名不虛傳的。

只看他們現在所在的酒樓便能看出一二，金箔的大堂，白玉砌的地板，隨意一挖恐怕就能挖出不少值錢的東西。

“林顏，我剛才點了吃的，我們一邊吃一邊看戲，你有沒有什么特別喜歡吃的？”裴浩言剛對著小廝一通交代，現在得空便躥到了林顏身邊。

林顏在里側的椅子上坐下，看向他說道：“我第一次到京城來，也沒來過這種地方所以不知道這有什么好吃的，你看著點吧。”

裴堰看向她，拿剛才買的那串糖葫蘆逗著小長寧，低垂的眸子中暗波轉動。

祁太傅被流放山野的日子聽說很艱苦，也并非沒人想接濟，只不過圣旨上寫明誰接濟便株連九族，于是無論是想落井下石的還是雪中送碳的被這圣旨打消了念頭。

現在從林顏的態度看來，這傳言不假，不過她坦坦蕩蕩沒有一絲萎縮，跟祁風身上那抹冷淡風清的感覺倒有些相似。

小長寧好不容易抓住了那根糖葫蘆，咬了一口又看向裴堰，笑瞇瞇的伸手過去：“哥哥，抱。”

裴浩言正在跟林顏說話，余光瞥到小長寧嘴邊的那點碎糖渣子連忙想去攔可已經來不及，臉色頓時一變。

林顏看他臉色也看向了裴堰，裴堰自然而然的抱過小長寧，熟稔的將她嘴一抹才抱進懷里，一連串的動作看得裴浩言目瞪口呆。

看他驚訝的神色和裴堰的動作林顏頓時猜到了些什么，有些抱歉的看向裴堰：“對不住，長寧認熟之后就有些頑皮，我來抱吧。”

裴堰搖了搖頭，笑道：“沒事，我應付得來，更何況你身上的傷長寧一不小心會碰到的。”

看他對小長寧很耐心也并不是客套話，林顏也就沒說什么，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小長寧一眼，小長寧眨了眨眼睛拿起巾帕擦嘴小聲的跟裴堰說道：“對不起。”

裴堰淡淡一笑，將巾帕拿下來：“沒關系，我自己會處理，只不過——”

他在小長寧耳邊壓低了聲音：“——下次不要被你娘親看到了。”

小長寧抬眼望著他，滿臉的笑意，捂著嘴一邊笑一邊點頭。

這個時候小廝開始上菜，裴堰把小長寧放回椅子上在她面前放了一個盤子：“等菜涼點了再吃。”

小長寧乖乖點頭，眼睛卻一直跟著他手上的筷子，看著那些夾進她盤子里的菜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林顏方才一直在注意裴堰的動作，一看小長寧跟等食的小狗時忍不住扶額失笑，對裴浩言說道：“你大哥好像很喜歡孩子。”

裴浩言一門心思都在她身上，一聽她說裴堰便看了過去，想了想說道：“沒有吧，沒覺得他喜歡小孩……”

林顏正要說話，這時樓下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裴浩言興奮的說道：“好戲開始了！”

他們紛紛側頭看向窗外，一個彩球被拋到半空中應聲炸開，剎那間漫天飛舞的彩條打著圈翩翩落下，引得圍觀的百姓一陣歡呼，場面頓時變得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