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不意味著光明與希望的到來，巨大的城池下，每個人都壓抑。

邊境重城，沒有一個武道四品及以上的人坐鎮。

此時，原本規矩森嚴，繁華的內城此刻也如外城差不多。

一天時間，不見內城高手維持秩序，大家都知道了。

“噠噠噠！！！”

奔馳的馬蹄聲進入城內，有飛魚服、獵云裝，以及臨淵軍裝。

諸多受了重傷的臨淵軍將士被抬進了城進行治療。

原本期待臨淵軍萬勝擊退妖潮，眼前此事一現，更是讓城內所有人呼吸都要快喘不過來。

死，或許沒有那么難受，可怕的是那種絕望無力的窒息感，慢慢讓你死亡。

楊垂青狀態稍微好一點，便是去后勤殿重新領了布袋補充資源，因為有王雪龍坐鎮，內城鎮撫司大殿秩序得以維持，許多命令也有序不亂發布出去，得到執行，勉強維持住臨淵城最后的秩序。

各家武館進了內院的弟子結隊上街巡邏。

他返回凌山槍武館，外院弟子一如往日飽滿，在竭力練槍，增強自己的實力。

這種場面，讓楊垂青莫名舒服，人，不到死亡臨來那一刻，內心希望不會斷絕消失，最多被麻木壓制。

取回了鳴云槍，楊垂青在內院練場上練槍：“……紀文遠給我服用了什么丹藥，我竟是好的這般快”

上次他強行用出七竅穴，修養了兩天才徹底緩過來，而這一次，僅僅睡了一夜，便是好的差不多。

汗水揮灑如雨，練場上槍影如殘舞，但無論如何揮槍，都難以發泄他心中的殺意與壓抑，胸口，憋著一口氣。

見過這般多場景，也接受了妖潮來的事。

“便是妖潮攻城，在死之前，也要拉梁老狗墊背！”

外城上空，倏然響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邪曲拜神吟唱聲。

“念慈教，也是梁老狗布下的旗子，意欲何為？”

“……快了，就快知曉謎底了”

楊垂青洗了澡，又小憩了一會兒，便是讓廚子做了一頓豐盛的美食，讓他們一起吃，暴食一頓。

桌子上，幾人沉默著吃飯，這等情況下還能如此豐餐一頓，像極了斬頭飯與分離飯。

若是妖獸攻城，他們都將死在妖獸的爪牙下！

吃飽喝足，楊垂青持槍起身：“……我去上工了”

蘇沉彌紅著眼看著楊垂青背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只能默視著他的身影消失于盡頭。

踏在風雪中，往外城城墻而去。

路上，有人著華裝在行搶劫、強暴之事，楊垂青上去便是一槍刺死。

“頭兒……這般情況下，何必取害性命，反正都是，哎……”

有下屬眼神不忍嘆氣道。

楊垂青臉色淡然，道：“人若絕望，便失去人格，做出一切癲狂之事，那樣的……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畜生罷了。”

“旁人我管不著，臨淵城那般大我也管不著，我只是一個小小總旗，只管眼前事。”

“妖潮來了，便是死，也要挺直身子死，如此，也不算白來了世間一趟。”

到了此刻，楊垂青心境有所變化，目光飄向遠方，飄向前世，明有一些事理。

那長征，那鴨綠江邊上，那大洪水之下，那大地震之下的人，又是以何種心態心思行事？

這方世界，眼前的種種身影，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城墻上，諸多鎮撫司校尉都保持沉默，一言不發，倘若妖獸攻城，那么上了這城墻的人，都斷無再能活著下去的機會。

隨著時間推移，天色漸漸變化。

楊垂青望著梁府：“快了快了……”

……

……

梁府。

此時的梁方榮換上了一身樸素的舊衣裳，甚至還有好幾個補丁，懷里不再是膚白貌美的雛子少女，而是一個木盒。

府內密布血腥味，此前的丫鬟仆人全部被他殺的一干二凈。

大廳內站著數個身穿邪教華服的人，廳外是諸多神情麻木呆滯的念慈教人。

立于他身前的原黑手幫幫主，現在的念慈教教主拱手恭敬道：“榮叔，巴慈力被紀文遠殺了，會不會影響您的計劃。”

梁方榮輕輕摩挲著手中木盒，面色有些紅潤，聲音平靜：“……無妨，今夜他們都得死”

“計劃已成，無人可擋，就算紀文遠發現了什么，也是老夫故意透露給他的。”

“巴慈力與老夫本就是各取所需，他死了也就便死了罷，無關緊要。”

“今晚你知道該如何行事么？”

“萬不敢影響榮叔大事。”念慈教教主頭埋的越發低了。

梁方榮點頭，而后揮手，示意他退下，旋即大廳內唯剩他一人，他坐在長椅上，抱著小木盒，緩緩閉上眼睛，臉上露出迫切、期待的幸福之色。

……

夜幕降臨。

風雪更大，但也遮掩不住城內的慘叫、哭喊之聲，念慈教的人開始往典書坊匯聚。

這般動靜著實不小，王雪龍迫不得已，在紀文遠的央求下，從城墻上又抽掉了一部分人手下去。

偌大寬遠的城墻上，每一個鎮撫司之人間隔一段距離，警惕著黑夜下的一切動靜。

有諸多校尉扛不住疲倦，開始輪流坐下小憩養神恢復精力。

楊垂青眼中也露出一抹疲色，風雪最是催人眠。

“離計劃行動之時還差兩刻鐘，屆時……”

他要下城墻去典書坊。

“嗯？”

這時，他隱約好像聽到了有什么動靜，但凝眼一瞧，唯有漆黑與風雪，看不見什么。

但心底竟是漸漸涌出死亡危機不詳感覺，楊垂青皺著眉頭，從墻內取下一個煤油火把，用力往外扔出兩百米開外。

火光照亮黑暗，而后砸在了一個猙獰恐怖的龐然大物上。

啪嗒一下，映出了更多猙獰恐怖的大物上。

楊垂青手中長槍當即全力刺響警鐘，而后一發穿云箭射向天空，黑夜中，響起楊垂青裂肺怒吼的聲音：

“妖族來襲，臨淵城鎮撫司何在！！！”

嘶吼之后，是平靜，漆黑，唯有風雪聲，無人回應。

楊垂青心頭一陣絕望。

然則，下一瞬！

城墻之上，一支穿云箭升空！

“倏！”

而后，兩支，三支，數十支穿云箭齊齊升空！

一圈城墻之上，數百支穿云箭升空！

只燃亮一息，凄美，而又壯觀。

又接著！

“倏！倏！倏！”

一支又一支穿云箭升空，令楊垂青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巨大的城池在這一刻，竟是被穿云箭的光亮所照明！

在這光亮下，楊垂青見到了有許多人穿甲帶武，往城墻方向快速奔來。

他的血，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