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五點上班。

一個多小時后，輪到辦公室人員。

正因為如此，陸離每天早晨拉開窗簾，都能看到一種奇觀——

無數(shù)條粗粗的黑線，從郊區(qū)延伸至金融城中心，到了晚上，這些黑線又沿反方向行進(jìn)，分散到他們初始的地方。

數(shù)以十萬計，全是打工人，且風(fēng)雨無阻，哪怕現(xiàn)在外面正下著狂風(fēng)暴雨，照樣得去血汗工廠。

不過，這種景象陸離已經(jīng)看過二十次不止，漸漸習(xí)以為常了。

時間是9月26日，星期四。

上午九點整，暴雨如注。

老樣子，一杯兩薄，構(gòu)成了今日份早餐，即，一杯熱咖啡，兩片抹著黃油的面包。

畢竟這里是美食荒漠，加上某人嘴巴有些挑剔，索性簡單點。

另外，穿越第十一天，不管有沒有生意，照舊開門迎客！

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

五分鐘后，貝克街23號a，光怪陸離事務(wù)所終于迎來了首批委托人。

鎏金鋼筆被一只修長的手握住，停留在筆記的空白頁上，旁邊是半杯喝剩下的熱咖啡。

陸離抬起頭看了看對面，黑眼圈很濃，幾乎脫相的兩個男人，沉聲道：

“伍德先生、史密斯先生，現(xiàn)在你們可以詳細(xì)說說自己的委托了。”

“好……”

兩名委托人同時點點頭，陷入了回憶之中，身體止不住發(fā)抖：

“您有所不知，我們兩個是盜墓賊……”

非常坦誠。

這也是私家偵探存在的意義，嚴(yán)格保密，高效率工作。

與此同時，來了精神的陸離雙眼中閃過一抹幽綠。

【主動技：根源恐懼】

本來神志就有些崩潰的兩名委托人，幾乎沒有抵抗之力，瞬間被支配，原原本本講述起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詭異之事。

甚至，類似于記憶共享那樣，讓陸離看到一幅幅鮮活畫面。

兩天前。

克萊爾市場附近，公墓。

月光下，樹木冷清清的倒影微微晃動，欠下巨額負(fù)債而無法償還的伍德、史密斯，正在忙碌工作，將最后一鏟潮濕的泥土堆在旁邊。

“她真是個美人。”

“誰說不是？”

隨著棺蓋被推開，一個五官稍稍腐爛的捧花少女映入眼簾，只見她身穿潔白絨面呢正裝，佩戴著生前最喜愛的飾品，閃閃發(fā)光。

但接下來，戒指、藍(lán)寶石吊墜、懷表、珍珠耳墜……依次被摘下。

而快速做完這一切的兩人如釋重負(fù)，并從墓穴中爬出來。

伍德有點小激動，感慨道：

“以她目前的樣貌，即便死了，依舊能夠看出來，生前是位標(biāo)致的富家小姐。”

“很可惜嗎？如果她還活著，咱們絕對沒機(jī)會把這么多珍寶弄到手。”

說完，史密斯不禁大笑起來。

這兩條賭狗都很得意，甚至后悔如今才找到這么一條發(fā)財?shù)慕輳健?

突然間，一束燈光打在身上。

“麻煩你們把袋子扔過來。”

身后墓地里鉆出個矮胖的老頭，一手提著煤油燈，一手持槍。

黑吃黑？

第一時間，通過支配兩人記憶，看到如此景象的陸離忍不住猜測。

“我叫馬森。”

胡子拉碴的老頭微微昂首，略顯傲氣道：“管理這座正在被你們粗暴盜竊的墓園，所以，不打算為自己辯護(hù)幾句嗎？兩位先生。”

“饒命啊。”

“是我們愚昧無知。”

“沒錯，沒錯。”

沒有任何猶豫，面對黑漆漆的槍口，伍德和史密斯直接下跪，并高高舉起雙手，向管理員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法式軍禮。

可能是習(xí)慣使然，只見矮胖老頭馬森清了清嗓子，且始終保持挺胸仰頭的姿勢。

“請允許我啟迪你們的心智。”

一段貴族式說教，正式開始。

“你們知道人類社會的基石，建立在人們安頓死者，以示敬意的諸多活動上面嗎？”

“從第一次為親人、同伴挖出墳坑，避免被野獸啃食的那刻起，類人猿就成為過往，文明誕生了！”

聲音漸漸高昂與深情。

“而人們一旦對逝者失去敬意，人類文明也會隨之瓦解！”

“現(xiàn)在，馬上滾。”

“趁著我還沒有后悔！”

伴隨著一聲朝天空放的槍響，兩個蠢賊連滾帶爬，飛奔著離開公墓。

至此，他們再也不敢盜墓，可一種神秘詛咒卻悄然生效了，連續(xù)兩個夜晚，兩人做著相同的噩夢：

天花板崩塌，一群腥臭可憎的噬人鼠從頭頂墜落，將軀體淹沒。

……

“偵探？您在聽嗎？”

“嗯！”

事務(wù)所接待室內(nèi)，陸離終止了支配效果，筆尖在筆記本上輕輕一點，對著面前兩個略顯神經(jīng)質(zhì)的委托人，詢問道：“所以……兩位是想讓我查明原因，并解決那些老鼠，從而擺脫夢魘，對嗎？”

“沒錯！”

“可憐可憐我們吧……”

毫無疑問，一個只接受詭異委托，不計任何報酬的私家偵探，在史密斯和伍德眼中，無異于上帝。

如果不是陸離沒有留客的打算，他們恨不得就此住下。

而望著兩道佝僂身影遠(yuǎn)去，逐漸消失在暴雨中，筆尖與紙面摩擦的沙沙聲響起。

【墓園之鼠】

【關(guān)鍵人：馬森】

放在門廳處的一把雨傘被取走，事務(wù)所玻璃窗后面，刻有正在營業(yè)字樣的木牌翻轉(zhuǎn)：

有事外出，暫停服務(wù)。

不遠(yuǎn)處。

一名胸前別有玫瑰花的年輕車夫，正坐在車檐下，捧著一杯熱鰻魚，百般無聊的等待生意上門。

“先生，車?yán)锟罩亍！?

“去克萊爾市場附近的公墓。”

很快，戴著獵鹿帽，一身棕色長衣的陸離鉆進(jìn)了車廂，并沒有問價，只是清楚報出自己要去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他全速奔跑起來，只比在高空向下俯沖的游隼慢上一點，似乎沒必要坐馬車。

但……這么做太高調(diào)了。

要知道，如今陸離只是初步接觸這個世界神秘領(lǐng)域，而他通過吞吃邪神血肉，完成蛻變不假，卻還不至于膨脹到目無一切的程度。

貝克街地處西倫敦。

克萊爾市場則位于城北。

兩者間相距甚遠(yuǎn)，這意味著車夫能賺更多的錢。

但在高興之余，這個胸前有玫瑰花裝飾的年輕人不忘職業(yè)道德，提醒了一句：

“先生，按照工會的新規(guī)定，兩英里以下收費(fèi)1先令，之后每公里收費(fèi)6便士，您有異議嗎？”

“沒有，你安心趕車吧。”

陸離不以為意，就目前的身家而言，他并不缺錢。

“好。”

馬嘶聲響起。

速度稍稍提了一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