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當大佬小弟的第二天,親眼看見不孝徒孫惹下滔天禍患后,我決定再留大佬多活一日。
我那不孝的徒孫,洞穴里全是未消化完全的骸骨,密密麻麻吊著的,是他殺了一整個村子的尸體。
他掄著搶來的雙錘,閉耳不聞我這位老祖宗傳過去的密語,忽視站在一旁的大佬,望著我調笑。
「這是哪來的絕色佳人,生得如此嫵媚漂亮。」
我看著這個不孝徒孫,氣得渾身發顫。
半尾猛然伸出,卻又被那昆侖雙錘一陣重擊后,無力垂下。
天道瞥了我一眼,手指輕輕一彈,將我送至半里之外。
而后赤手擋住掄來的大錘,嘴角的血連成了一條線。
天道大佬的劍自孽畜身后生起,劍氣嘶鳴,待要穿透孽畜時。
雙錘竟虛幻一晃,擋在了劍前。
上古昆侖的寶物被這孽畜偷來危害一方,也算助紂為虐,將劍身逼得微微彎曲,再也不能近前。
天道大佬脊背微微佝僂,足尖一點,躍至虛空。
身影在殺氣凜冽的風中青衫獵獵,顯得過于消瘦了些。
長劍隨主升空,猛地漲大數倍,最后勢如山海傾頹斬下。
那孽畜碎作數段,血肉噴濺。
一片血腥味中,天道背對著我,聲音如常道,
「替吾撿起昆侖錘。」
我應了一聲。
昆侖錘不輕,可在我手中也不算什么重物。
我欲遞給天道,卻見寬大衣袖下隱約露出的大手,竟干枯的僅剩下了骨頭。
他,好像拿不起這錘子。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決定還是再放他多活一日。
……
被迫當大佬小弟的第三天,我們遇上了一位擺攤賣符的瘋癲道人。
道人指著天道大佬藏在袖中的枯手道,
「他已經遇上了死劫,活不過五年。若要活命,須將我賣的黃符買回家去,日日攪在水里喝下去。」
大佬總是冰雪一片的眉眼間溫和下來,輕輕頷首道謝后,毫不猶豫地抬腿前行。
我剛要跟上,便聽那道人的聲音縹緲傳來。
「女施主也不信嗎?」
「天道,也是會隕滅的。」
他竟知曉天道大佬的身份。
我摸遍了全身,只摸到了脖子上掛著的一條沒什么印象的墜子,便用這墜子換了他攤子上所有的黃符。
揣著厚厚的黃符,我跟上大佬的步伐。
他步伐漸緩,轉過頭,略了一眼我光光的脖子。
皺眉問我,「墜子呢。」
我摸不著頭腦,欲往后指那道人,卻發現原處連帶著攤子,一個人影也無。
大佬噤了聲,又垂著眼簾問我,「你我不過認識三日,吾之命,于你眼中竟重于自你出生時便攜著的墜子?」
「若非此,緣何要用墜子換了這誆人的黃符?」
兩句詰問像是利器朝我襲來。
我回答不出來,惱羞成怒道,「你以為我換這黃符來是為了救你性命?!我當然……我當然是要毀了它!你喜歡嘔血便嘔血,枯手便枯手好了,誰愿意管你!」
他眉眼間的風雪霎時浸透周遭。
靜默良久后,他輕聲說,「吾會還給你。」
大佬去了趟長白雪山,用千年玄冰為我練了塊剔透的水玉,雕作小狐貍模樣,將它穿了繩遞給了我。
他的枯手拾不起一把雙錘,為了還我墜子,卻拎起了沉重的玄冰。
見我眼也不眨地盯著他的手,他微微默了下,對我道了聲歉。
「吾自明日起會戴上手套。」
他以為我是嫌他的枯手過于丑陋。
我深呼吸了幾下,接過墜子后鄭重地戴在了脖子上。
兜里的黃符還沉甸甸地放在那兒。
我想起那道人所言,天道亦會隕滅。
跟在大佬身后不過短短三日,我忽然就提不起一點殺他的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