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河邊找到一具女尸的新聞在這個小城爆了。

警察去收斂尸體的時候，蕭炎也在場，因為他是報警人，位置也是他指出的。

但他沒看見，因為我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畢竟我的尸體在水里泡了太久，樣子變得很難看，我不想讓他看見。

他突然開口，“冷嗎？”

我沒聽清，“什么？”

蕭炎卻沒再開口，沉默地把手里的傘往我這傾了一下。

我不至于曬到太陽就會魂飛魄散，但曬久了也會虛弱，所以日落才出，蕭炎知道之后身上一直帶著傘。

在別人眼里，蕭炎從打撈尸體到上岸，再到裝進袋子里，一直面不改色，這份堅定的心性，連旁邊的警察都驚訝了。

“你小子行啊，”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撈上來了，剩下的麻煩你再跟我們走一趟。”

蕭炎點點頭，“好。”

他把頭往旁邊偏了偏，我連忙把手跟著往旁邊一擋。

“你別看！”我急了。

他把聲音壓得很低，“現在我要走了，你總不能不讓我看路吧。”

“你先轉頭……不，你先把身子轉過去，我就撒手。”

蕭炎拿我沒辦法，只好轉了個身。

我依舊把手擋在他的眼旁，生怕他的余光瞥見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走走走。”我催促道。

蕭炎只好跟著警察的腳步聲走。

除非有人邀請，不然我進不了任何房子，所以我進不了警察局，只能站在門口等他，警察會問什么，蕭炎在里面發生了什么，我一無所知。

好不容易等到蕭炎出來了，我立馬迎了上去，在即將觸到陽光的時候又猛地一縮。

“別亂動。”

蕭炎皺了眉，撐開走向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接到陰影之下。

“警察問了你什么？”

他說，“問我怎么發現的，什么時候發現的，諸如此類的問題。”

“他們沒懷疑你吧？”

蕭炎給了我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們說他們會調查的。”

我的心咯噔一跳。

果然，蕭炎還是被懷疑了，而我最怕的是警察誤會他。

“沒事的，等尸檢結果出來，他們就知道你是清白的了。”我安慰他。

聞言，蕭炎猛地站住了腳步。

他攥緊了手里的傘柄，又緩緩松開。

“……所以你還是不愿意告訴我，你為什么死嗎？”

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就是有點丟人。

我是溺死的。

因為救人。

……

高考完，我順利地拿到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上面是我心心念念的大學和喜歡的專業。

我很高興。

那天我從橋上經過，聽見底下傳來不斷撲騰的聲音，還有小孩慌張又害怕的叫喊著“救命”。

我沖到橋欄旁，低頭一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在河里拼命撲騰著想要上岸，卻離岸邊越來越遠。

岸上還有兩個小孩跌坐在地上，一邊喊一邊哭。

附近除了我，沒有任何人了。

我沒有猶豫，跑到岸邊，把鞋一脫就直接下了水。

在那個小孩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身子漸漸沉下的最后關頭，我終于抓住了那個小男孩，從背后抱著他往岸邊游。

我把他推上岸之后，就沒有力氣了，偏偏這個時候還有東西纏住了我的腳腕。

我就像被人活活拽了下去，短短幾秒就沉入河底，我的眼睛被水沖得幾乎睜不開，努力瞪開，只看見了大片黑色的水草。

像人的頭發一樣。

最后我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睜開眼，我已經變成了鬼。

因為尸體的腿被水草纏住了，浮不上來，沒有人看見，

我以為會有人來找我的尸體，但事實上一個人也沒有，因為我是一個孤兒。

尸體未安，墳未立，我無處可歸，就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聽完來龍去脈，蕭炎沉默了很久，然后從兜里翻出了一包煙。

我偷偷看了一眼，發現里面就剩一根了。

他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

蕭炎想低頭給自己點煙，手抖得兩次都沒打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