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追風”

我叫邁克，是一名五年級小學生，家住大西洋中的一個島國。

每天，我回到家里做完作業，第一件事便是去遛狗。我們家養了一條拉布拉多犬。

據網上介紹，這種犬智商位居犬類前列，性格忠誠、憨厚、溫和、陽光、開朗、活潑，對小孩尤其友善，也喜歡黏著主人。

我們家的拉布拉多犬還有一大優點——跑得快，因此我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追風。

追風在我家已經生活了十八年，年齡比我還大。它特別聰明，幫我叼拖鞋，把我扔出去的帽子叼回來,跳到空中接飛盤，對它來說都不算是事兒。

最妙的是，我發現它有一種奇特的本事。

我們家附近有個街心公園，那里有許多遛彎兒的老人。

一個胖老頭經常帶著一只鸚鵡去那里。

鸚鵡很聰明，會學人話，甚至會背誦莎士比亞名言：“閃光的東西，并不都是金子；動聽的語言，并不都是好話。”

追風每次聽到了，都會湊過去，蹲坐在地上，昂起頭，瞪大眼睛望著鸚鵡。

胖老頭轟它：“去，離遠點兒，別嚇壞了我的鳥。”

追風不討人嫌，這種情況下，總是不聲不響地躲開。

這天我們去街心公園，又看見了那個胖老頭。

不知道什么原因，胖老頭怎么逗鸚鵡，鸚鵡就是一聲不吭。

胖老頭急了，竟然罵出了兩句臟話，周圍的人都哄笑起來，胖老頭覺得很沒面子。

正巧我從旁邊經過，追風望著鸚鵡，汪汪地輕叫幾聲。

鸚鵡忽然響亮地說：“罵人是一種無能的表現。”

旁邊人附和著：“這鸚鵡聽狗的話。”

胖老頭臉上無光，認為這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追風又叫了幾聲，鸚鵡又跟著叫喊。

追風搖晃著尾巴，鸚鵡扇一扇翅膀，它們配合得十分默契，眾人看后齊聲喝彩。

還有一次，傍晚時分，我和追風走在街上，追風忽然豎起耳朵，警覺地望著前方。

前面大街上有人叫：“鴕鳥，鴕鳥。”

原來動物園的一只鴕鳥跑了出來，在馬路上跑來跑去，誰也追不上。

追風汪汪地叫著跑了過去，鴕鳥竟然停住了腳步。

追風到了鴕鳥跟前，昂著頭叫了一陣。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鴕鳥竟然乖乖地跟著追風走，一直走到追它的飼養員面前。

這更讓我覺得追風智商不低，它也許真的懂鳥言獸語。

我本來想帶追風到動物園去和其他動物交流，可動物園的售票員十分固執，無論我怎么說，都不讓我把追風帶進去。

追風好像也不感興趣，扭頭就走，我只好老老實實地尊重它的意見。

我太喜歡追風了，在家里除了我媽我爸，它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們好到什么程度呢？

我每天上學，追風總是送我到學校門口，然后自己回家。

放學時，它總在校門口接我。無論刮風下雨，從不間斷。

有時學校里有事導致放學晚了，我到校門口，肯定還能看見追風的影子。

但是最近我發現追風有點兒不正常，它太黏著我了。在家里它老是跟著我，我睡覺它就臥在我床下，甚至我上廁所它都跟在我屁股后面，這讓我有點兒反感。

我訓斥它：“再這么當跟屁蟲，我就把你轟出去。”

不知道它是不是聽懂了，突然變得蔫頭耷腦，沒事就躲在角落里睡覺，再也不理我。

我懷疑是我傷了它的自尊心，就主動帶它出去遛彎兒，可它還是蔫頭耷腦的。

一天晚上，睡覺前，我發現追風不見了。

我里里外外地找，也不見它的蹤影。

我很著急，下樓到經常帶它去的地方找，比如街心公園、小區的樓后面和學校門口，可始終不見它的蹤影。

這可是過去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況。

天陰了，下起了零星小雨，我心里特別著急。我有一種感覺，總覺得追風就在附近，并未走得太遠。我好像隱約看見過追風的影子。

轉了兩個多小時，我終于在街心公園后面的一個偏僻的小花壇下面找到了追風。它正臥在花壇下面。

一看見它，我特別生氣。我幾次經過這兒，追風肯定聽見了我的呼喊，它卻故意躲著我。

我訓斥了它好一頓，想帶它回家，它卻臥在那里，死活不肯動，還用特別的眼神望著我，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快跟我走。”我急了，把狗繩套在它的脖子上，使勁拉它。

我就這樣連拉帶拽，就像拖著一個布袋，總算把追風拉回了家。

追風仍然躲著我。

第二天，我發現追風還臥在客廳的角落里，眼睛望著門口。

我拿來狗糧，追風只是看了看，沒有動。

我覺得有些不對：追風是不是病了？

正好是星期六，我和媽媽帶它去寵物醫院。

醫院的獸醫是個藍眼睛、尖下頦老頭，叫卡羅，留著長長的胡子。據說他是這個醫院的院長，請他看病需要掛專家號。

為了追風，我不能省錢，還是給追風掛了專家號。

卡羅仔仔細細看了追風的牙齒、眼睛，摸了摸它的肚子，然后慢吞吞地說了一句：“老了，十八歲了。”

一聽這話，我不由得吃了一驚：追風十八歲竟然都被他看出來了，看來這老頭真有兩下子。

卡羅又半閉著眼睛問：“這狗最近是不是特別喜歡睡覺？”

我點點頭。

“是不是不愛動？”

我點點頭：“這兩天特別愛睡，顯得沒有精神。”

卡羅伸出一個手指，摸著追風的小腿，吸著鼻子，皺著眉頭：“味道不太好，有點兒臭。”

我心里有點兒生氣：“他怎么說我的追風臭呢？”

卡羅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翻著眼珠顯得不耐煩，帶著訓斥的口氣說：“你聞聞！”

我湊上前，發現追風小腿的外皮蹭破了一小塊。我又把鼻子湊近一聞，還真有點兒難聞。在家我怎么沒注意呢？

卡羅說：“這腿上的傷恐怕不是一兩天了。”

我有點兒擔心：“是細菌感染嗎？”

卡羅搖搖頭：“狗和人一樣，年紀越大，傷口自愈能力就越差，皮膚潰爛速度也會加快。”

他說這些話時，我發現追風低著頭，湊到卡羅的腿邊，伸出舌頭去舔他的手。

我以為卡羅會厭惡，正想上前拉追風，卡羅卻摸著追風的頭，嘆了口氣：“這狗通人性啊，它這會兒特黏人，千萬不能拒絕它，要好好待它，因為留給它的時間不多了。”

我嚇了一大跳，趕緊問：“這狗得了什么病？”

卡羅使勁摸著胡子：“沒病，什么病也沒有，只是它老啦，已經到了狗生命的極限。一般來說，狗在去世之前，尤其是當主人在家的時候，它總會跟在主人的屁股后面，黏著主人。”

聽卡羅說追風已經到了狗生命的極限，我心里特別生氣，馬上抗議：“它也不是老黏著我，昨天自己出去了很長時間。”

卡羅瞪大眼睛望著我：“這種情況過去沒有過？”

“從來沒有過。”我回答道。

“你拉它回家，它是不是不肯回？”

“它確實是不想跟我走，我急了，只好用狗繩套在它脖子上，給它拽了回去。”我說。

卡羅一臉責備的表情：“你太不應該了，錯怪這狗了。”他瞇縫著眼睛，望著空中，好像在尋找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嘴里喃喃自語：“它這是要走啊！一般來說，狗在去世之前，常常會把自己藏起來，那是因為它不想讓主人太傷心，太難過。”

聽到這話，我的眼淚唰的一下子流下來了。

我媽連忙說道：“您一定要救救它，花多少錢都行。”

卡羅回答得很干脆：“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