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二等兵

這是兩只很漂亮的小烏龜，一只綠殼，一只藍殼。

小藍龜的背殼上還刻有文字，據說是甲骨文，由此，大家認為他很有學問。他還會一邊行走一邊作詩，所以他自命為“行吟詩人”，簡稱為“行吟”。

行吟對小綠龜說：“你不要老看天空。”

確實，小綠龜老是不停仰起臉來看天空，臉上顯出緊張的表情，然后猛地把頭縮進龜殼里。

因為，他曾被空中落下來的一塊石頭砸中腦袋，砸得他暈頭轉向，并且留下了后遺癥：不停地看天，不停地縮脖。

別的烏龜都管他叫縮縮，行吟覺得這名字不雅，特意給他起了個名字叫作隕石。隕石可以讓人聯想到美麗的流星雨，多么美麗而有品位。可是這名字沒流行開。

現在，縮縮走一步，仰臉看一下天空，然后縮一次脖子。才走十步，他就縮了十次脖子。

第一次一只飛鳥從空中掠過，飛鳥的影子讓他以為有東西落下來，他使勁一縮脖子；第二次倒是真有東西落下來，他又使勁一縮脖子，但落在他頭上的只是一株蒲公英，軟軟的，輕輕的。

行吟：“你縮了兩次，什么危險也沒有，都白縮了。”

他的話剛說完，一個東西從空中落下來，正好砸在縮縮頭上，砸得縮縮眼冒金星。

縮縮生氣地叫：“你看，這一次我沒躲，挨砸了吧！”

砸中他頭的東西落到地上，翻滾了兩圈，停下來。

兩只小烏龜瞪大眼睛：一只小蝸牛，殼上還帶一個小紫點兒。小蝸牛嘴里哼哼唧唧發出聲音：“對不起，真對不起。”

行吟問：“你怎么從空中掉下來了？”

小蝸牛說：“我在練習抗摔能力。”

“抗摔？”兩只小烏龜一起皺起了眉頭。

“對呀，我是二等兵，當兵的就要能吃苦，吃的食物要放置五天，直到沒有水分，啃不動了，這才是一種鍛煉。”

行吟笑了，覺得這個二等兵好像有點兒缺心眼兒。他譏諷地問：“你是從多高的地方摔下來的？”

二等兵仰臉看高高的樹林：“就是樹尖兒上。”

“你能爬那么高？”縮縮驚訝地問。

“我爬了一個多月，才爬上去的。”

“哇，爬了那么長時間？”

“這算什么？我還到一萬多里地以外的地方去探過險呢！”

“去那么遠的地方？”縮縮驚訝地張大了嘴。

行吟輕蔑地說：“縮縮，你怎么這么傻？他都把牛皮吹破了天，你竟然相信？”

二等兵聽了，睜大眼睛：“你叫縮縮？”

縮縮點點頭。

二等兵又問：“你叫行吟？會作詩？”

行吟一愣：“你怎么知道？”

二等兵說：“我不光知道你們的名字，我還知道你們的弟弟叫咬咬。”

兩只小烏龜大吃一驚。

二等兵下面的話，更讓他們從腳一直吃驚到頭頂。

“我在兩個月以前還見過他。”

“這絕不可能！”兩只小烏龜一起叫。

他們確實有個弟弟叫咬咬，是只身體很強壯的灰殼小烏龜，長著一張大嘴巴，是他們最可愛的、形影不離的小弟弟。

但是三年前發生的一場意外，卻讓咬咬永遠離開了他們。

那是一個黃昏，太陽移到天邊，他們三個一起望著滿天的彩霞。

突然一只大鳥從空中落下來。

行吟的藍殼和縮縮的綠殼很顯眼，大鳥伸出爪子，抓住縮縮和行吟的脖子，正要把他們帶上天空，正巧在大鳥背后的咬咬，一下子咬住了大鳥的腿。

大鳥松開了縮縮和行吟，兇狠地去抓自己腿后面的咬咬。咬咬躲的位置很巧妙，他緊緊咬住大鳥的腿。大鳥扭著脖子，左抓右抓，就是抓不到他。

大鳥兇狠地鳴叫一聲，飛上了天空，越飛越高，一直飛入云霄。

兩只小烏龜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弟弟被帶上了天空，消失了蹤影。

他們能想象弟弟悲慘的命運：大鳥狠命把咬咬甩下來，讓他落在堅硬的巖石上，他摔得粉碎。

他們以為咬咬早被摔死了。

現在眼前這個二等兵竟然說見過咬咬。雖然他們覺得這很荒謬，但是還忍不住追問：“你見過他？”

二等兵認真地點點頭：“見過。”

“在哪里見過？”

二等兵仰起臉來看著遠處的天空：“大概是在一萬里以外的海島上。”

“胡說，你胡說八道！”兩只小烏龜一起叫。

“絕對沒有胡說。你們的弟弟咬咬現在處境很不妙。他的兩眼失明了，看不見東西了。我跟他談話時，他提到，如果將來我有機會見到你們，一定要告訴你們，他還活著。”

“啊，他還活著？”行吟叫道。

“他的眼睛瞎了。”縮縮傷心地說，“他是為了救我們，才被那只大鳥帶走的。”

“他在哪兒？快帶我們去見他。”

二等兵搖搖頭：“現在不可能，因為他在很遙遠的地方。”

行吟猛然醒悟，瞪大了眼睛望著二等兵：“不對，你在騙我們。你爬一棵大樹用了一個多月時間，怎么能到萬里以外的海島上？”

二等兵說：“我告訴過你們，那是一次探險。你知道，每一個勇敢的戰士，都要訓練自己的膽量，敢于冒險。我在那個海島上，像深入敵后偵察的士兵一樣，身披綠色的草葉迷彩服，爬到一群大鳥中間，一只大鳥吞食草籽，竟然把我一同吞進了肚里。

“在大鳥的胃里，我幾乎喘不過氣來。胃液幾乎要把我燒死，那真是九死一生啊。

“我覺得自己要完了。但是我想：對于一個堅強的戰士，這正是鍛煉自己意志和筋骨的好機會。我躲在蝸牛殼里，使勁堅持，不知道在空中跟著大鳥飛行了多少天。有一天，我突然看到了光明。原來大鳥排泄糞便，把我從他的肚子里排泄出來。我才到了這里。”

“你倒是很會編故事。以為這樣說，我們就會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可是你弟弟和我說過，你特別會作詩，還想給他改名字。別人叫他大嘴咬咬，你說這名字不好，應該改成一個更有詩意的名字，所以你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海闊天空’，意思是嘴大得可以包容大海和天空，可咬咬認為這名字太長，說起來也比較繞嘴。”

行吟吃驚地張大了嘴：這些事只有他和弟弟咬咬兩個人知道，這個二等兵怎么能夠講出來呢？

他忍不住問：“你真的見過我弟弟？”

“真的見過。”

“他的眼睛真的失明了？”

“真的看不見了，他特別想念你們。”

行吟還不相信這是真的，他自言自語：“說不定你在什么地方聽見我說夢話，然后編了一套謊話來騙我們。”

“我說的絕對是真話。不信你們可以用測謊器來測試我。”

哪兒有測謊器呢？

縮縮連伸了三下脖子，突然叫：“我想起來了。森林里有一座白房子，聽說那房子里面有一臺很神秘的機器叫‘智能電腦’。許多小動物都進去過，那里肯定有測謊器。”

“我們就帶他去那里。”行吟望著二等兵，“你可小心點兒，測謊器要是查出來你在說謊話，那時候你就不是二等兵，而是會變成二等餅了，我會把你踩成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