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皺成一團，嘴里的食物是咽下去也不對，吐出來也不對。

卡在喉嚨那十分難受。

季老的眼睛濕漉漉地帶著些許水光看向俞風，脫口而出的聲音比剛才沙啞得多。

俞風當然知道他這樣的變化是因為什么，故意坐在他對面，風輕云淡地笑著說：

“季老前輩這是怎么了？”

“只是一頓家常便飯而已，您怎么還感動到哭了，難道是你家里人沒給你飯吃嗎？”

就連桑晚晚都以為真相就是俞風說的那樣，往他老人家碗里又夾了一筷子茄子。

“季老師您喜歡吃茄子啊，那不用客氣，您多吃點?！?

季老欲哭無淚，緩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無奈的話：“鹽重了。”

俞風：“不言重，一點也不重，季老兒隨便吃，這些可都是我親手準備的，保證您可以吃飽。”

桑晚晚：“對呀，俞風的手藝還是不錯的，老師您快吃?！?

強忍著難受，季懷風三下五除二就扒拉完了一整晚米飯，至于那齁死人的茄子他悄悄丟了。

再看桑晚晚和俞風兩人吃得津津有味，好像只是他一個人的味覺出了問題一樣。

“是這樣嗎？”

他不信地再次夾了其他菜試試，放到嘴里果然還是咸。

“看來是我誤會俞風了?！?

對方并沒有故意把菜弄得很咸趕他走，那就是他們夫妻倆都是重口味……

該問的季老都問了，將該看的畫他也看了，飯也吃了，再不走恐怕俞風的刀子眼都要將他戳成篩子了。

窗外的雨勢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陽臺上發出“滴答”、“滴答”的清脆樂聲。

季老起身，“今天多謝桑同學和俞先生的招待，老頭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剛才來是坐俞風的車一起來的，司機也早就下班回家……

四季花城附近不好打車，桑晚晚提出讓俞風送季老回去。

這會俞風倒是挺好說話的，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鑰匙，轉身面對季老說：

“走吧，我送你?！?

季懷風：“！”

突然覺得很感動是腫么一回事？

“那就麻煩俞先生了?！?

剛才那場暴雨像是將整個城市都清洗了一遍似的，馬路變得干凈了許多。

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燈亮起。

豪車正常行駛在路上，車里的燈灑在俞風白皙又深邃的臉上。

映襯得那張熟悉的面容少了幾分棱角，多了幾分隨和。

他骨節分明的手打著方向盤，目光注視前方，薄唇微微上揚。

季老坐在副駕駛，偶爾看看路邊的風景，偶爾又回過頭看他。

安靜了沒幾分鐘，他老人家又開始坐不住了。

欲言又止。

俞風從鏡子里看到他這幅模樣，低沉的笑聲傳來。

“外公，你有什么想說的就直接說吧。”

一聲“外公”，真是差點讓季老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要是桑晚晚在這里的話一定會非常驚訝，季老竟然是俞風的外公！

可他們為什么要裝作不認識彼此呢？

“哼，你小子還好意思說，結婚這么大的事情都不通知家里人一聲?！?

俞風聽到老爺子的抱怨，有那么幾分心虛地垂下頭。

“不是我不告訴你們，是我結婚的決定有些倉促還沒來得及說?！?

“而且您也知道我母親的性格，如果提前知道的話，她肯定不會同意的?！?

季母心中的兒媳婦人選必須是世家千金，品學兼優、能力出眾。

桑晚晚的家庭條件只能算是中等，在季母心里連三流家族都算不上，她自然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但季老和俞風的母親不同。

他是個文人，又是個畫家，俞風找個像桑晚晚這樣心思純凈又富有才情的妻子在他看來挺好的。

免得整個家里都是銅臭味。

“你媽……確實比較偏激，你和晚晚的事情暫時不告訴她也好?！?

“等我回去后先給她做做思想工作，順便開導開導她，時機成熟你再帶著晚晚回家見面。”

別人的話俞夫人可能不會聽，但季老是她的親生父親，她多多少少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謝謝外公?！?

“哼，有求于我就叫我外公，沒事的時候就是老頭，你這個小白眼狼，別忘記你小時候都是我把你帶大的?！?

那時候俞風的父母正在鬧離婚，兩人誰都不愿意退一步，家族聯姻也不允許他們真的離婚。

季老可憐小外孫在那樣壓抑的情況下日漸消瘦，于是就把俞風接到自己身邊來養。

從他5歲到8歲，他在季家整整住了3年。

“我之前還可惜你媽不愿意學畫畫，你也對畫畫沒興趣，還擔心老頭子我百年之后衣缽會消失呢?！?

“好在晚晚是個好苗子，老頭子我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假以時日，桑晚晚的成就一定會超過他。

他提起桑晚晚，俞風也跟著笑了，眉眼間滿是自豪。

仿佛季老夸贊的人是他一樣。

“這些不怪我結婚沒通知您了吧，我要是下手慢一些，你可就沒有這么好的孫媳婦了。”

季老大方地原諒了他，“不怪，不怪，你們先領證后結婚也是可以的?！?

俞風的性格他也很清楚，一旦認定了就不會放手，相信他也不會辜負晚晚。

“對了，你剛才做飯是故意放那么多鹽還是你們倆年輕人平時就吃得這么重？”

他嚴重懷疑俞風是不想自己下次再去蹭飯才……

“咳咳，外公你誤會了，我沒有不歡迎你留下來吃飯?！?

“今天做飯時有失水準，鹽一不小心就……放了兩勺?！?

事實上他并沒有在菜里多放鹽，只是老頭子用的那雙筷子是他特意用鹽水浸泡過的。

季老：“！”

他就知道這臭小子不想留他吃飯。

“你這一不小心還真是挺不小心的，虧老頭子我還感動了一瞬。”

原來是他自作多情……

俞風為了給他老人家賠罪，特意開口說：“外公您別生氣，剛才那茶葉不錯吧，回頭我給您包一斤送過去。”

60萬一斤的鐵觀音當然不錯，季老一下子就氣消了。

“行，看在茶葉的面子上我就大方原諒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