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岳？

望岳！

24歲的杜甫在泰山寫下“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時，當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他何曾想到，唐王朝竟會由盛轉衰，開元盛世有多繁華，安史之變就有多亂，杜甫自己也顛沛流離一生……

如果之前溫文尚有疑惑，但現在心中明朗了許多。

望岳不就是杜甫所寫的詩嗎？誰寫作文時不會來上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硬把金句鑲在自己寫的狗屁文章中。

自己得到的太白傳承，最后也是通過解密詩詞過關。

由此可見，太白真君所留下的傳承，是希望傳給一位懂詩詞的同道中人。結果讓穿越而來，帶著時代信息差的溫文，撿了個大漏。

而經過一個多月的觀察，溫文也是發現，賽博時代，壓根就沒有傳統文化流傳下來，也就是口語上還殘留有一些成語，俚語表達。

在民間，也還有著關公像和道佛兩家的一些習俗殘余。

但是中秋，端午，春節這些傳統節日也都沒有。

像詩詞，經史子集什么的，溫文更是沒見過，想來網絡上應該是沒有這些信息的。

從戀愛觀，消費觀等來看，賽博時代西化程度十分明顯。酒吧里哪有那么多壞人？地鐵上到處都是耍流氓。

言歸正傳。

如果網絡管理者鐵了心的要刪除網絡信息，那一絲一毫痕跡都不會留下，最古早的手法就是刪帖子，壓熱點。

明明有件大事發生，你在網絡上卻啥也看不到，找不著。

溫文也不敢在網絡上搜索這方面問題，但凡訪問，必有痕跡，區別在于，你有沒有觸碰到監控者的底線。

說不定前腳你剛搜詩詞，后腳城市管理治安局，簡稱城管，就敲開你家的大門查水表。

財閥所屬的智腦算力堪稱無盡，足以監視到城市中的方方面面，只要有智能電器存在的地方，智腦都可以悄無聲息的接管并用于搜集信息。

只是許多無用的信息平時都躺在智腦的數據庫中，隔一段時間會匯總刪除一次。

這樣之下，虛擬世界反倒是比較安全的地方，相當于一個獨立的系統空間。

只要你掌握有那個虛擬世界的最高權限，便可以在信息跟外界數據庫交換之前，刪除掉中間的敏感信息，并偽造出一段正常的數據。

看著望岳真君詩興大發，溫文心中震撼，難道當代杜甫就是你？

杜甫，李白，這兩個人名，只是一個代號而已。從理論上說，如果溫文得到了太白真君的后續所有傳承，也可以給自己安上“李白”的名號。

“你得到的，是太白真君的傳承吧，我從你的劍法上看出了那位劍仙的影子。”望岳真君自顧自的說著。

“你也是剛剛才經歷過問心殿試煉。”

“像我們這樣的人，不貪財，不好色，不為權利所迷失雙眼。你我之志，皆在于治國平天下。我們踐行遠大抱負，為了實現人類崇高理想而奮斗，哪怕似飛蛾撲火，風一吹過，骨灰都被揚了。”

不，我沒有。

我是個俗人，既貪財又好色，不過是還有良知，有道德底線罷了。溫文在心中吐槽，最起碼不會去碰瓷訛人，肆意造謠，顛倒黑白。

可是啊，假設我有能力，我也一定會改變這個世界，當一回孫大圣，奮起千鈞棒，破開這些妖霧，澄清玉宇。

沒人會喜歡自己居住的地方，到處都是骯臟惡心的蛆在爬吧？

溫文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問出了困擾他許久的疑惑。

“為什么這個世界，關于舊世的那些優秀傳統文化，都沒有流傳下來呢？按道理說，有著計算機的存在，所有人類的文化瑰寶，都可以借助硬盤存儲，復制備份也很簡單……”

“太白真君的傳承中，應該有記載著舊世的歷史吧。”望月真君詢問。

溫文點點頭，確實是有的。

望岳真君神色深沉，“這是聯邦變相的執行焚書坑儒和文字獄，也屬于思想控制。你在學校接受的教育，都只是教導常識和技術，根本就不會涉及到哲學文化這一塊。”

的確如此。溫文回想了一下，發現望岳真君說的很對。就像是將語文、歷史、政治三門課程都剔除掉了，只教學生數理化等科學知識。

財閥需要的是流水線上的打工人，是能夠在各學科領域再進一步的天才科學家，而不是一無是處，只會煽動思想的文科儒生。（注1）

望岳真君開始向溫文敘說著他的個人見解。

“財閥寧可接受以武犯禁的俠存在，也不想看到有以文亂法的儒活著。”

“他們恐懼害怕，方才滅絕文化，愚弄大眾。”

“他們怕天下人都知道舊世的歷史，怕有陳勝吳廣揭竿而起，怕有黃巢天街踏盡公卿骨，怕有人振臂一呼，星星之火可燎原……”

望岳真君停頓，看向溫文。

“曾經有位先賢說過，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財閥其實沒什么了不起的，他們也是人，沒有三頭六臂，被殺就會死。

“他們怕被平民發現自身的脆弱，才不斷神話自身，樹立權威，分化民眾，挑起矛盾，以此鞏固統治。”

“現在的科技多發達，可外城的人用的還是舊時代的槍械火藥。不是沒有更先進的武器，而是財閥們不敢打開這個潘多拉魔盒。”望岳真君嗤笑。

溫文皺著眉頭，“但是財閥掌握著軍隊和尖端技術，按道理來說，就算是全世界的平民一起反抗，也敵不過他們。”

“財閥完全有能力殺死所有人，再用生物科技培育一批新人類，反正智能和機器人肯定是聽從他們命令的。”

“人類面對鋼鐵洪流，在裝備和技術全部落后的情況下，不過是被一面倒的屠殺。就像人殺雞一樣，同樣也是降維打擊。這樣子豈不是可以一直統治人間？”

望岳真君點頭，“你說的沒錯，這樣子確實可以統治世界。”

“但是，這樣的世界，是沒有未來的，財閥也不想，永生永世活在沒有希望的世界中。”

“人的血肉之軀可以無限復制，但天才的思想和天賦無法復刻。”

“他們需要龐大的人口基數，從中涌現出可以改變時代的天才科學家，就像是牛頓和愛因斯坦那般的人物。”

“科學技術越是發展到后面，學習的時間成本就越長，需要的配套產業就越多。而機器，只會學習已知學問，而無法創造新的知識。”

“人數過少雖然統治能夠固若金湯，但想要科技進步無疑是天方夜譚。人數過多必定意味著矛盾沖突會越多，不利于維護統治。但最起碼，科技一直有在緩步前進。”

“說不定哪天，在某個橫空出世的絕世天才的引領下，人類就可以掌握星際穿越技術，突破靈魂這個禁區，從而實現長生不老呢？”

望岳真君反問溫文。

“如果你是財閥，你會怎么選。”

溫文沉默，“這世界，不還是掌握在財閥手中嗎？就算哪天真的出現不可控的情況，大不了導彈洗地，再造乾坤，一切重新來過。”

望岳真君臉色有些沉重，“你的設想，可能就是財閥預想的退路之一。”

“但在此之前，他們還是可以抱著希望嘗試，不管是基因飛升，還是機械飛升，只要能飛升，就是好道路。”

“財閥將精力放在科研上，算是正確做法，能夠防止人類一直困在星球上內耗。”溫文先是認可，而后又搖頭，“但是人們，并不需要有一個財閥騎在自己的頭上。就算沒有財閥，科學技術依舊會發展。”

人民群眾才是歷史的創造者，而不是什么英雄史觀。

聽聞溫文的發言，望岳真君很是欣慰，話鋒一轉，“我們這個組織，沒有名字，但是被人們稱呼為‘桃花源’。”

“我們的宗旨，是消滅財閥，天下大同。每個成員的代號，都是舊時代詩人之名。”

望岳真君向溫文解釋，“我不是杜甫，我的代號叫杜牧。我也是年輕時在外闖蕩，偶然遇見老師，方才被吸納進桃花源的。”

“我的老師，他叫杜甫。”

望岳真君嚴肅叮囑溫文，“百年前，桃花源曾是荒野上最強大的反抗勢力聚集地，不過后來被六大財閥聯手剿滅，從此淡出人們視線。”

“我們的根據地桃花源城被摧毀，現在組織內的正式成員，不過單手之數。”

望岳真君帶著笑意看向溫文，“你只需要好好修行即可，其他的一切，跟你無關，我也不需要你加入桃花源。”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在我這一代手里，就能瓦解財閥的統治。”

“我說這么多，是希望你不要沖動。”望岳真君，“理想固然崇高，但活著才有未來。”

溫文重重點頭，“放心吧，師尊，我知道分寸。”

作為穿越者，沒人比我更懂茍。

改口叫師尊，說明溫文已經答應望岳真君先前的提議。

“好！好！好！”

聽見溫文的這一聲師尊，望岳真君連叫三聲好，甚是滿意。

“去吧。”望岳真君手一揮，溫文便彈出了這方虛擬世界。

山峰崩毀，高樓重鑄。

望岳真君將這一切都恢復原狀后，看向遠方，心底喃喃。

“師尊啊，你知不知道，徒兒今天給你收了一位徒孫。”

“我們的理想，后繼有人了。”

……

溫文取下虛擬頭盔，從游戲艙中爬出來，卻是發現，外面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對勁？

“師尊，師姐，弟子不辱使命，成功通過了問心殿的考驗。”溫文小心翼翼的說道。

望蕓真人看到望岳真君給她發來的信息，面色不變，對著兩位弟子淡淡開口，“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恢復精神，明天我帶你們晉升九品練氣。”

“是，師尊！”溫文和蕭沉嵐同時應答。

注1：文科儒生這個詞怪怪的，但是為了和理科生區分開。指在政治，歷史，古文學等方面有建樹的現代讀書人，學的都是一些找工作用不上的文科知識。

硬要說的話，文科儒生和前文那個“賽博新民主主義革命”一樣，屬于作者硬造的新詞吧。